“他不给旁人唱还敢不给你唱?”韩荣德不觉得然,嗤道,“就算不给你面子也得给我们嫂夫人面子啊。”
韩荣德被呛了也尽管笑,用扇子点点齐天睿,“似你这等好曲子好戏又非常抉剔之人,可贵入眼也非谭家班莫属。不想想谭家班出自粼里,那一街四坊的地盘上,谭老板又是哪儿来的呢?”
“你那老泰山是个戏痴,为了听戏、唱戏,万贯家财都散尽,谭老板谭沐秋就是人家家戏里出来。宁老先生一辈子,也算玩物丧志,现在就落得那一套老宅院还没拆。家道虽是不济,倒是用银钱堆出了很多名角儿,阿谁时候江南六大班哪个没在老先内行下唱过?只现在都□□了,倒回不去了。”
“天睿!天睿兄!”
“你晓得他?”
想再多问一两句,可瞧着面前人,齐天睿撤销了这个动机,两人一同往喜宴去。
“家戏怎的了,不敷你听的?”
正走着,远远从那背影处传来人声,齐天睿立足瞧,水廊桥上快步走来一小我,红彤彤的灯笼照着细雨辨不清,待走近方认得是转运使家的公子韩荣德,这一身锦缎华服喜庆比新郎官有过之无不及,衬得那细皮嫩肉、剑眉凤眼实足是个模样。齐天睿往他的来路瞧了瞧,“你这是打哪儿来?”
越是想着不能,这饿越似逞了脾气在空荡荡的身子里浑撞,散了架般忍也忍不得。部下不觉握紧强撑着,忽被甚么硌了一下,低头,鸳鸯帐下,红彤彤的缎面铺盖上撒满了“枣生桂子”。记得那娘们念完喜词,到了该撒帐的时候都踌躇了一下,应着端方自是该把这红帐子都铺满,可那男人走的时候叮咛不准撒帐,人们似也都计算着不敢,倒是那本家嫂嫂说端方自是不能坏的,亲身脱手这才了了。本来挨着总嫌礼数疲塌,现在莞初倒生出一丝光荣来,低头悄悄嗅嗅,极新的缎被熏得非常香腻,还是遮不住生果的丝丝甜味。莞初心下喜,这么些个撒得乱糟糟,吃几个定不会显。嘴角边悄悄抿出个笑,竖着耳朵听,那远处的喜宴还是人声喧哗,他断不会现在回转,遂手指悄悄探出衣袖,捡一个,“嘶!”
“哟,你是当真不晓得啊?”韩荣德看着齐天睿似大觉得惊,又转而道,“不过我也是今儿才晓得天睿兄你的老岳家是谁。”
思路越往深处去越胶葛,十年在外,他阅人无数,声色犬马,污沼浊地,笃定从未见过这洁净的女孩儿,难不成是在他出府前?那是多少年前?为何本日这一见,竟像是好久前一桩未果之缘,忽地冒出来,如此清楚,却又如何都抓不住。那又生又熟的感受,让人仿佛猜谜到了最后一的关头,越想越急越不得,欲罢不能……
齐天睿闻言暗自笑笑,摇点头,心道:叶公好龙,毕竟脱不开‘面子’二字,再喜好也不过是拿来解闷儿,不肯屈尊赚伶人钱。宁玩物丧志饿死,不走下九流谋生,老泰猴子然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