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老儿却似没听着,尽管往外去,脚步似飘,不一会儿竟已是快到院门口。齐天睿拖着腿急追了上去,“徒弟,方济徒弟!”
“哦,我去拿水来。”
“来,起来。”
叶从夕闻言忙托了他的手臂,岂料他用力撑着竟是半天没站起来,牙关紧咬,神采惨白,谭沐秋见状,过来一把架了他起来,右腿拖着半天方落地站立。
俄然发作的笑声暴风当中仍然震响,仿佛钻破天国传而来,“好你个齐天睿!这画你也敢收!谋逆大罪,这一回,你死定了!!”
“……哦。”
茫然的目光落在头顶帐子上,他哑声道,“从夕兄……”
烛灯下聚着四五个男人,眉头舒展,目光滑头,降落的语声窃窃而语,压不住焦心的等候……
谭沐秋终是醒了神智,腿一软,跌跪在雨地中,叶从夕俯身去搀扶地上的人,“天睿!天睿,你如何?”
“施主,观照无常,放下执念,方能出世死。”
一动不动,入定普通,直到看得温馨的人儿悄悄一个呼吸,贰心一颤,恨不能马上上前去嗅嗅她的气味,却无妨正呵在心口,周身扯破般的痛才又缓了过来,似潮澎湃……
“我派人去寻了,还未曾有下落。”
“方济徒弟呢……”
绒绒的睫毛终是颤了颤,她渐渐展开眼睛,“哥……”
“天睿,”
“哥,不消了。”莞初笑笑,两只小涡儿现在惨白的唇边,“都是一样的汤药,又不能多喝几碗。”
“啊……”莞初悄悄地惊呼一声,“又是叶先生请来的?真是太累他了。”
叶从夕的眉拧成了疙瘩,担忧的不是房中人,这些时,几次三番,他与谭沐秋早已在肉痛与绝望中接受了那难耐的煎熬,但愿磨去,只存顾恤;可看着面前人,方觉他们那已然认命的痛不及他的万一……
“甚么??”
卧房门被悄悄翻开,帐帘撩起……
漂渺一句,小老儿回身悄但是去……
门悄悄推开,谭沐秋从外头出去,铜炉旁暖了暖手,进到卧房中打起了帘子。她还是他拜别时的模样,静得一点声响都不闻。
“天睿……”叶从夕俯身在他身边,“你们两伉俪之事,旁人都看不清。莞儿她,最得人间之趣,与你伉俪一场,是她此生最称心快意之事。每日思念,她写了好多谱子给你,听了那曲子你就该晓得,她此心无憾……”
“有劳二位兄长帮我照看好她……我走了。”
“天睿,莞儿她……身子早已不支。心弱,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这么冒莽撞失出来,她一时痛,如何受得了?”
“哈哈……”
人肥胖,面色蕉萃,却这两只眼睛怠倦的红丝似火在烧,烧得心枯神焦,看得叶从夕心沉不已,哑声道,“她……没有多少光阴了……”
“为何?”谭沐秋苦笑,“为的与你做伉俪,为的让她的相公称心快意。”
冷雨炙烤,滴滴蚀透心骨,天昏地暗,只要那颤抖的小声儿苦苦要求……
他回身刚去,她胸口一阵憋闷,忙低头捂了帕子,咳了一声,悄悄擦了嘴角,塞入枕下……
“相公……不能不要么……求你了……”
他不会认命,可不认命,就会失命……
谭沐秋倒了一小碗温水折转返来,托到她口边,看着她渐渐喝下,“今儿觉着如何?”
莞初抬开端,抿抿唇,“觉着好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