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臂伸开人却并未上前,莞初昂首,那模样懒懒的,一双眼睛迷离、半睁不睁,像是在等甚么。她不觉一怔,这形状难不成是要她……为他宽衣解带、服侍换衣?莞初悄悄咬了唇,摩挲着那小小的针尖,一点一点……
她像一只吃惊的兔子,眼睛睁得溜溜圆,那虎魄的色彩浅浅透明、满满地装着他的模样,两颊上的红晕仿佛雨后湛晴一抹淡淡水虹,未待再深,竟是快速不见了,只留小脸寡白白的。他凑得更近,几近是贴到了那粉粉嘟嘟的唇边,悄悄的、几不成闻的鼻音,“嗯?”
入了夜,天倒大放了晴,黑缎子似的夜空高高地缀了几颗星,不及夏季闪亮,小小的,非常洁净养眼。
“我,我是怕你吃醉了酒不费事……伤了我。”
腰带快速落在手中,她的嘴角微微一翘,小涡儿甜甜的。昂首伸手到他身侧,一摸,衣袍的结系公然亦与作夜分歧,那结口掖在衣衿里,手指探入细细地揉搓,谨慎地解开来暴露里头银缎薄袄儿,撇下一角红白相间煞是显眼,又伸手到袍里寻那腰间的暗结,脸颊与他的身子一寸之遥,暖暖的身热劈面来,莞初从速屏了气……
身后悉悉索索的声响,齐天睿转回身。那穿了两天的喜服终是被她换了下来,现在一身双丝薄银袄、领口淡淡的小梅,上好的伊清庄料子色彩配得如此雅淡,在这红彤彤的洞房里非常清爽,只是这剪裁与那喜服一样又宽又大,整小我装在里头只要那小脑袋形状清楚。端倪平静、谨慎翼翼,相与夙起的精力劲儿她明显有些懒惰怠的,可也再不见日里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全不记得曾在人前难堪,安温馨静的,目光投过来并未落在他身上,只瞧着高几上那对龙凤小烛跳烛花。
菱窗半开,口鼻当中都是雨后清爽,冷冷地沁入心肠,后半晌的时候齐天睿的头疼算是止住,身上的酸软便也不觉如何了,现在站在窗前一杯热茶,一点星光,人便清爽起来。这一日东走西拜,真是劳心劳力,幸亏明儿就是归宁之日,一场大戏总算是要结束,短短一日一夜,磕磕绊绊,一颗挪借来的小棋子,到处抵挡,不但破功还破局,这帐究竟该算在谁头上?
“相……相公,”她悄悄开口,谨慎着不让唇碰到他,“头……还疼么?昨儿手重了,是我的不是。”
喜袍广大,几近是半了掩了她,齐天睿低头,悄悄吹着那耳边绒绒的小发,“昨儿夜里……为夫可还当称?”
……
一步之遥,房中的烛光这一关窗随风晃晃,恍得他走近的身影那么高大。房中静,两人面劈面地站着,半天不语,他微微歪头,那侧目标打量让这一点的间隔都似不见,淡淡的酒气拢过来,满屋子红彤彤的烛光照得她脸有些烫……
老泰山满面带笑,精力烁烁,开口话家常也甚是亲热。齐天睿想着不管将来如何这长辈不成怠慢,如果能哄得老爷子喜好,今后也好行事。本来翁婿二人算是有个一样的癖好,一道喝喝酒,说说戏里春秋,如果兴趣起来听听谭老板当年学戏的轶事必是其乐融融。可应了几句话下来齐天睿才觉这句句看似靠近的话实则都浮在面上,底子不及深谈。一家子亲亲热热地尽管吃喝,与他说话不是问老太□□,就是把这一碟子糯米糖藕说得苦涩至极,直请他咀嚼。想起叶从夕曾说他们如小户农庄般靠近,这话公然不假,只是于他这新姑爷却实在是不如何着意,他究竟做些甚么谋生、府里府外如何提都不提,甚而连个话头都不给他,更莫说自家景象,仿佛每日便是这三餐六茶落拓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