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只两座茶铺,一座临路,一座向林。向林这座是三间门面的一个小木楼,因环在林中,非常清幽高雅。茶钱也天然比另一处高,这一高并非一文两文,一壶茶最贱也要一两银子,常为大族太太蜜斯们所顾。现在楼上雅间开着窗,隔着窗边高几,千落远远地眺向从城里出来的巷子,不一会儿见一名青丝白玉、款款清俊的公子驱马而来,她眼中微微含笑,转头对小喜道,“快去迎叶公子来。”
“哦?”叶从夕并不料外,毕竟现在对坐的只要千落,齐天睿想要甚么才不会让一个女人来替他说话。只是千落早就申明远播,现在又有了恩客,那里还需求曲子来托人?因道,“你要?”
“各有所好。我不善琴,可贵听曲,也是天睿所荐,算是合口味。”
……
人间真荒唐,若非红颜深陷泥沼,世人又如何品得这才子绝艺?
叶从夕微微一蹙眉,“如果你输了呢?”
当时千落只不能信,毕竟,齐天睿心喜杜仲子的曲子并非奥妙,如果叶从夕晓得杜仲子是何人、在那边却未曾透一个字给老友,说不通。可柳眉那厢倒是打下包票,说那素琴坊中的主事之人恰是宫里太后身边福公公的堂侄,多少年与转运使府常来常往,他的信儿再没有不准的。千落这才下帖子给叶从夕,谨慎着只是探听。这一瞧,果不其然。
“天睿呢?”叶从夕忽地来了兴趣,“他也如此觉得?”
“叶公子,我和他,谁说的对呢?”
“叶公子,你说我也不必再去寻?”
“你……这是从哪儿得的?”
“千落女人,你操琴也知那远景之境,为何大家听琴,大家分歧?有人悲,有人喜,大多都是由心而生,才会觉着知音难求,如此绝妙。”
“哦?”叶从夕惊奇。
“这琴谱公然是从叶公子处来?”
初春时节,北城临山脚下的桃林早早绽了嫩芽,几场春雨浇得满眼新绿,清爽遍野。山间巷子上来往的脚夫与上山拜佛的善男信女都不由立足,享用这和暖的日头下淡淡暗香,几时不觉那深处森森的几处老宅坟场。
……
“也是托人寻来,却不见源踪。”
本来如此,她是要给天睿送礼。叶从夕笑笑,将琴谱折好,“谱子确切是我的。”
两日前接到帖子,叶从夕颇感不测,虽说自从千落被天睿安设在落仪苑中,每逢老友相聚,总会有她琴音扫兴,叶从夕亦非常享用这可贵的耳福,赞美有加,一来二去也算熟稔,可两人却从未暗里说过话。不但是因着天睿,叶从夕读琴更解其音,千落的心苦与那解不开的难过落在琴弦上非常动听,可落在她周身便是清冷当中脱不开的心伤与阴霾。叶从夕,不肯靠近。
“不必见外,女人找我来必是有事,不知叶某有何效力之处?”
“我有件东西想请公子认一认。”
叶从夕微微一怔,所谓人脏俱在,现在已是不容他不认,“天睿可晓得?”
千落闻言有些泄气,“虽是我愚念能人所难,倒是按不下心切,只想探个究竟。”回想起齐天睿于那杜仲子的猜想,言语当中尽是赏识,千落忍不得又问,“叶公子,依你看,那杜仲子是个如何的人物?从琴谱看,我猜他是位隐居山野的世外仙翁,衣食无忧,不着人间烦恼。”
“你这么觉着?”叶从夕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