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与他打赌,寻到杜仲子各有赌注。我并偶然去寻,只是到了面前,怎能不接呢。”
本日她亲身下帖独请他,所谓何来?
两人相请让进了房中,圆圆的茶案旁对坐,一旁的小铜炉上熬煮着山泉水,案上的竹简盛着酸甜暗香的野菊茶,千落亲身执壶浇洗紫砂杯,洗茶冲汤,双手奉上。叶从夕恭敬地接了,悄悄抿了一口,点点头,“公然香醇。”
“本来如此。”从未见墨客这般冠冕堂皇,千落倒是心切不察,只又诘问道,“那敢问叶公子,是从何人手中获得杜仲子的新谱呢?”
“哦?”叶从夕并不料外,毕竟现在对坐的只要千落,齐天睿想要甚么才不会让一个女人来替他说话。只是千落早就申明远播,现在又有了恩客,那里还需求曲子来托人?因道,“你要?”
人间真荒唐,若非红颜深陷泥沼,世人又如何品得这才子绝艺?
当时千落只不能信,毕竟,齐天睿心喜杜仲子的曲子并非奥妙,如果叶从夕晓得杜仲子是何人、在那边却未曾透一个字给老友,说不通。可柳眉那厢倒是打下包票,说那素琴坊中的主事之人恰是宫里太后身边福公公的堂侄,多少年与转运使府常来常往,他的信儿再没有不准的。千落这才下帖子给叶从夕,谨慎着只是探听。这一瞧,果不其然。
千落放下茶匙,封上壶盖,莞尔道,“叶公子可贵长居金陵,必是雅客迎门。本日请到这山间僻处,多有不敬,还望公子包涵。”
“从今今后,我只弹杜仲子的曲子。”
“一个曲者罢了,不知为何要为此隐世?”
……
“话虽如此,于谱子我不强求与他一样,只是这小赌么,我倒想赢。”千落说着面上染了红晕,眼中难掩羞怯,“我若赢了,他肯带我往西北去。”
“各有所好。我不善琴,可贵听曲,也是天睿所荐,算是合口味。”
“你也觉着他会来寻?”
“嗯,他如此,我又何妨演那琴谱为他解闷?叶公子,你晓得他也一向在寻,终有一日会寻到。”
“也不尽然。”千落笑着摇点头,“你可知天睿每日忙他的买卖,银钱赚多少都不敷够。常日里唯有两样解闷儿:一是戏,二是琴。现在这戏他也少往梨园中去,他读得懂琴谱,每回得着一张杜仲子便是先读,在内心想韵律,似是非常情意相通。偶然痴的,让人……恋慕。”
“既如此,那为何又要将钟爱的谱子售卖?”
本来如此,她是要给天睿送礼。叶从夕笑笑,将琴谱折好,“谱子确切是我的。”
“千落女人,你操琴也知那远景之境,为何大家听琴,大家分歧?有人悲,有人喜,大多都是由心而生,才会觉着知音难求,如此绝妙。”
“叶公子,你说我也不必再去寻?”
叶从夕平生信自游走从不寄于虚无的泥塑,倒是非常敬赏佛理经学之深、千年古刹之韵,每次返来都陪母亲为本身烧香拜佛,祈福安然,这山边的茶社也算熟客,只是今次倒是应着一张帖子而来。随在小丫环身后,叶从夕踩着木楼梯拾级而上,下帖之人恰是义弟天睿的红颜知己千落。当年的天睿初生牛犊浑身锐气,为她获咎权贵、申明尽毁,人们只笑这翰林府中的孝子纨绔,朽木难雕,只要叶从夕晓得天睿为的不是一个仙颜的风尘女子,而是那天籁的琴音深藏凄苦。人与琴同,合一而奏,不成多得的才调与丰度难尽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