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得这么近,绒绒的双睫下黑漆的眸这么清楚,烛光点在里头,亮闪闪,只要她的影子……
“明儿要纳征了?是哪位令媛?能入了你的眼,必不是个俗人。”千落拿着小勺悄悄在碗里拨弄着一颗没有煮开的红豆。
“老是嫌人近身服侍。”千落嗔了一句,转头叮咛:“小喜,去叮咛厨房晚餐多添碗筷,再把晌午的荷叶糕一并呈上来。”
如此随便,仿佛明日只是个平常踏青的日子,仿佛纳征是去替旁人下聘,仿佛那新郎倌的行头不过是件平常的衣裳,仿佛这统统……都与他二人无关,他还是,是初见就为她获咎权贵堕入狱中,又五千两银票将她封在楼中的阿谁男人……
“他那里舍得人间炊火!”齐天睿笑道,“这回啊,并未远去,只在四周小乡里做了教书先生。”
千落一时咬了舌,脸上有些挂不住,内心梗梗生硬的落寞现在便端端露了出来,与这难堪之色巧成讳饰……
“嗯。”齐天睿抿了口茶,看着千落,“你猜他这回做甚么去了?”
“你是个俗人,给你瞧了又如何?”
“嗯……”千落揣摩着,这位叶公子生在药王家却拒医药千里以外,生来一副神仙骨,诗词歌赋信手来,是金陵城中驰名的雅士。每年都要郊游千里,遍访山川,遍尝人间苦,但转头就是佳作连连,真真一个脱出五行以外的神仙。“客岁是在普陀山修行,难不成本年真的做了和尚?”
“教书先生?私塾里的?”
“粼里?”
“女人,出来吧,人都不见了。”
看她不动,小喜心疼道,“这又是何必来?旁人不赎身,是因着妻妾成群;他端端一小我,不赎,又不放,只要女人你痴心信赖他,瞧瞧,到底还是要结婚了!常日里那些不在乎的话都是说出来哄你的!”
“是当真忙,怪道好些日子都不见。”千落轻声道。
多久未曾闻得如此笛声,清澈如山涧小泉化在春日融融,幼嫩似新鸟儿展翅一鸣小小划过云丝;雨丝绵绵,滑入乐中,悠悠然幽幽,教唆民气弦,跃入晨露点点,刺眼晶莹,飞奔在林间花丛,轻跳委宛;忽起落,骤雨纷繁,跌入深水幽涧,心境缠绕,沁透寒骨……直到,新月如勾,冉冉而升,明月净空,片片柳梢头……
齐天睿出了门,披了雨披上马,此时天气已是完整暗了下来,街上到处都上了灯,照得雨雾朦朦。将才房中只听得雨声小,现在方知雨丝更密,包裹在身上瞬息如注。
转转头,看着斜倚在门边的他,仿佛隔世,一脸笑容还是。千落怔了怔,方觉本身一身晚睡的打扮、衣衫不整,回身接了丫头手中的衣裳披了。
千落笑笑,他给的银子早就充足赎她多少回,可他不说接她走,她就不离。她的身子是洁净的,却又怎说得明净?他不嫌,可她本身嫌,齐府的二奶奶她不配,也不羡。
“哦,”齐天睿这才想起来还未道出原委,“我岳家就在粼里,你说巧不巧?”
小喜好欢畅快地跑了,房中留下两人,一个吃,一个看,红烛清茶,窗外的雨声都悄悄儿的,绵绵不语……
“前晌兑帐直到了这会儿,就用了两口冷茶。”
“哦?”千落闻言也是惊奇,“叶公子返来了?这也走了快一年了。”
“原是一支林间小曲,怎的倒吹出这般悲戚戚的意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