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靠近,语声降落又非常戏谑,千落蹙着眉,这从未见过的神采竟是一时难辨……“他获咎我,是不该背着我应下旁人的威胁,让人随便糟蹋;他获咎我,是不该背着我踏足此地,每行一步、每应一句话都是他的错。今儿你能瞧出我愚忠之意也算这些年你我的情义没有白搭,他在此地多一刻,我都不能见,更况还要人来批评他的琴与谱,哪个配?”
“……我……从未嫌少。”
“哦,那真真是靠近。”
……
“你问问本身。”他这么近,好是和顺,“你心太强,又不知通融;想要赢下阿谁赌,又心机作怪不敢不张扬,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证得他是杜家人,却又不是本尊。却千万未曾想到,错,正出在你与他的‘情意难通’上。这一曲,他明显是当场而作,那曲音当中不但有这花红柳绿、男女相持的地点,更有那冷荷塘和树下高几上与人竞赏的水晶罩雪,另有,你。”
“这么算起来也有十多年的友情了?”少年明朗朗的声音似是听着他们儿时之伴好得趣儿,“齐二哥忙啊,厥后还常一处么?”
“嗯?”叶从夕闻言有些摸不着脑筋,稍顿了一刻方道,“这我不敢妄言。记得听天睿说,柳眉的恩客并非韩荣德,只是他多少年倾慕,一向在身边,现在看着倒像是公然守得了。”
“你可知我与那少年是何渊源?他又是如何获咎于我?”
千落又看向少年,见他微微一笑,“早闻得千落女人才子绝艺,雅号‘琴仙子’,本日定得独占鳌头。”
“哦?”他转过甚,端倪间竟是带着笑意。
……
半步之错,千落站在他身后悄悄地候着……
说了一会子话,三人方出了落仪苑。送叶从夕两人上了车,韩荣德又转归去。
“哦,我与天睿兄可早了。我家老爷将将来到金陵任职就与齐二老爷结为至好,当时候我才十岁,总往齐府去玩。”提及与翰林齐府的渊源,他爹爹韩俭行早已不屑,却这韩荣德因着于齐天睿那莫名难言的恋慕、敬佩,显得非常光荣。
“好,从夕兄,杜公子请。”
“是啊,天睿兄再忙,但得有空儿或是府上、私宅有甚么事,必是不能少聚。”
“你日日都忙,我倒无事可做,常常操琴都总要碰到那三个字。天长日久,怎能不动了心机。”
唉,天睿啊,你毕竟是逃不得“风骚”二字么?
此次能在落仪苑与他相遇,还一道经历了杜仲子的曲音,总算是破了难堪,韩荣德非常对劲,就着这么个话头与叶从夕“相谈甚欢”。
“嗯,”听她轻声唤,叶从夕从速回神,“如何?”
“怎的?不该么?”她撅了嘴。
“是啊,那与齐府旁人呢?齐三哥你可认得?”
将才他浑身湿透,可落仪苑却从未存着他的衣裳,幸而叶从夕长年游走,车上备着衣衫,谁知这一换,端端换了小我;一身月白长衫,腰间白玉束带,褪去那朗朗刺眼的箭袖,现在的他像冷塘中含尽风雪的青瓷,一身冰冷……
“连声‘相公’都不肯叫了?”
这般形状千落并非头一次见,他最忌没有掌控,最忌失了策画,最忌有人背着他行事。当初为了她,他不吝获咎权贵,顶下监狱之灾,她却端端瞒下与那恶少的前情。彼时她已是中了花魁两月之久,鸨娘早已与人议价要将她卖身繁华,那恶少垂涎、向来轻浮,她非常讨厌,却又不敢躲。直待到他二人相遇,言语分歧,恶少于她的轻浮惹得他大怒,方有了以后不成清算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