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脚步声仓促而来,念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几分冲动几分谨慎:“女人醒了?醒了就好,可急死奴婢了。”
“表女人可算是醒了!”画梅堆着笑,一屁股在床沿边坐下,“您这一落水呀,可把府里上高低下都轰动了,夫人急得不得了,满心都挂念着您,只是本日府里有客,夫人实在走不开,就让奴婢过来了。
念夏前脚刚出阁房,画梅后脚就出去了。
毕竟在冷水里泡了一回,又昏睡了一个多时候,顾云锦的神采廖白,嘴唇都没多少血气,看起来病怏怏的。
整整十年,若说她比畴前长进了些甚么,那就是明白了一点:至心一定能换来至心。
要死就从速死了,早死也好早投胎,苟延残喘有个甚么意义?
她不由细心看了看顾云锦的面色。
这冷不丁的开口,让画梅一下子怔住了。
她是徐家的表女人不假,但顾云锦与徐家并不是血亲。
她是至心喜好这儿……
顾云锦是镇北将军府的女人,生母早亡,父亲续弦徐氏,顾云锦与继母的干系可谓是一塌胡涂。
她闺中爱兰,最喜好这插屏,住的院子也叫兰苑。
北三胡同里,是毫不会明知她落水,还没半点表示的。
可她活过那十年,现在她不会再那么想徐氏了。
顾云锦眨了眨眼睛,刚想说话,又冻得直颤抖。
顾云锦是被冻醒的。
她十岁那年,祖父战死,父亲病故,将军府里翻了天,底子没有他们四房的安身之地了,无可何如之下,顾云锦和嫡兄跟着继母入京,投奔徐氏的娘家。
可现在,顾云锦看到的念夏,那张面庞嫩得能掐出水来。
那年她才十四岁,还是住在徐侍郎府的表女人。
顾云锦想好好理一理思路,就不肯意与画梅多费口舌,便道:“既然人手不敷,不如画梅你走一趟呗。”
内心再不满,画梅嘴上也不能直直刺顾云锦,她清了清嗓子,皮笑肉不笑:“表女人,夫人那边还等着奴婢做事呢。”
闻声,顾云锦才缓缓抬起了视线,视野落在念夏身上,她一下子就懵了。
顾云锦攥紧了被褥里的手,眼底滑过一丝调侃。
念夏赶快替她掖被角:“厨房里备了姜汤,奴婢这就去取来,您从速喝了暖暖身子。”
本来就是靠着徐家用饭的,顾云锦拿得哪门子的乔?
她打了个颤抖,伸直着身子,心想,不愧是岭北的夏季,刚落了初雪,就冷成了如许,让她这个病入膏肓、垂死之际的人都冻复苏了。
徐氏的亲娘也早早就没了,现在府里的老太太闵氏是徐氏的继母,两个弟弟亦是继母生的。
她该哭,还是该笑?
顾云锦靠在念夏身上,前一刻她还在等着投胎,再睁眼就回到了十年前?
彼时她年幼,只想与徐氏拧着来,徐氏与娘家有冲突,她就与侍郎府来往,总归是膈应死继母拉倒。
顾云锦猛得坐了起来,超出念夏的肩膀,一眼就瞧见了那张空谷幽兰的插屏。
念夏早几年就嫁人了,梳着最浅显的妇人头,守寡后更加一身清汤寡水,等主仆两人被送到岭北,粗布麻衣的,叫二十六岁的念夏跟庄子里四十岁的妇人普通。
顾云锦直勾勾看着画梅,没打断那张絮干脆叨的嘴。
“你这么忙的呀?”顾云锦歪着脑袋看她,见画梅点头,她撇了撇嘴,“那你刚才在门口和念夏东拉西扯甚么?有这个工夫,不如走一趟北三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