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莫名其妙地回到十年前,全部脑筋还浑沌着,但她还是记得,那年落水,直到三天后的月末,北三胡同里才来人看她,且涓滴不晓得她落水的事情。
从小到大,顾云锦只落过一回水。
再者,她长在将门,见多了舞刀弄枪,最烦武人粗鄙,而徐家书香,姐姐们温婉和蔼,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开口就透着墨香。
看来,还是离死不远了。
她但是夫人身边的大丫环,凭甚么给一个表女人做跑腿的?
落水?
顾云锦重新躺归去,搂着锦被想,既然投个好胎是没戏了,那这一回就活得悠长些。
从没传闻过,回光返照还能有第二回的。
要死就从速死了,早死也好早投胎,苟延残喘有个甚么意义?
她落魄以后,还是体贴她、待她好的,只要卧病不起的徐氏和刀子嘴豆腐心的嫂嫂了。
很快,脚步声仓促而来,念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几分冲动几分谨慎:“女人醒了?醒了就好,可急死奴婢了。”
顾云锦是镇北将军府的女人,生母早亡,父亲续弦徐氏,顾云锦与继母的干系可谓是一塌胡涂。
毕竟在冷水里泡了一回,又昏睡了一个多时候,顾云锦的神采廖白,嘴唇都没多少血气,看起来病怏怏的。
顾云锦猛得坐了起来,超出念夏的肩膀,一眼就瞧见了那张空谷幽兰的插屏。
她是至心喜好这儿……
闻声,顾云锦才缓缓抬起了视线,视野落在念夏身上,她一下子就懵了。
她该哭,还是该笑?
可她活过那十年,现在她不会再那么想徐氏了。
“你这么忙的呀?”顾云锦歪着脑袋看她,见画梅点头,她撇了撇嘴,“那你刚才在门口和念夏东拉西扯甚么?有这个工夫,不如走一趟北三胡同。”
她对侍郎府的喜好,在那十年里,全被孤负了。
面前的人清楚是念夏,却又不一样。
顾云锦攥紧了被褥里的手,眼底滑过一丝调侃。
您醒了就好,夫人说了,只要您平安然安的,甚么事情都不打紧……”
让她跑腿?
这算是回光返照?
可现在,顾云锦看到的念夏,那张面庞嫩得能掐出水来。
本来就是靠着徐家用饭的,顾云锦拿得哪门子的乔?
念夏前脚刚出阁房,画梅后脚就出去了。
她也不晓得。
顾云锦是客居,刚入京那会儿,还带着将门里那股子大大咧咧的脾气,时候久了,待人接物就暖和细致很多,平素里见了她,一口一个“画梅女人”,客气得不得了,何时这般冷冰冰的?
念夏赶快替她掖被角:“厨房里备了姜汤,奴婢这就去取来,您从速喝了暖暖身子。”
“画梅,”顾云锦睨了她一眼,道,“我落水了,舅娘有让人往北三胡同里带话吗?”
她打了个颤抖,伸直着身子,心想,不愧是岭北的夏季,刚落了初雪,就冷成了如许,让她这个病入膏肓、垂死之际的人都冻复苏了。
她不由细心看了看顾云锦的面色。
再者,顾云锦与徐氏不睦,不把北三胡同挂在嘴边,突得听她提起来,画梅都有些回不过神。
也活得痛快些。
内心再不满,画梅嘴上也不能直直刺顾云锦,她清了清嗓子,皮笑肉不笑:“表女人,夫人那边还等着奴婢做事呢。”
顾云锦抿唇。
闵老太太数十年如一日地看徐氏不扎眼,徐氏要依着娘家用饭安身,自不敢再到闵老太太跟前露面,怕老太太看着她就来气,平白起争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