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并未客气,待卫雁磕完三个头,方浅笑道,“孩子,你快起来。”又叮咛下人看座。
“卫雁叨扰数月,给夫人添了很多费事。收留之恩,无觉得报,请夫人受我一拜。”
“徐郎,你我都明白,我配不上你。你勉强将我留在景兰苑中,恳求徐夫人替我备下最精彩豪华的安排器具,犒赏很多底子瞧我不起的主子在身边奉侍,我却不能放心受用,****惶惑不安,胆战心惊,只白白华侈了你一番珍惜之心!你情愿我那般煎熬下去么?你忍心瞧我惶惑不成整天?你想看着我渐突变成一个、为守住那些大要虚荣而失了本心的女子?你想我成为一个为堵住旁人之口、而只能假装固执、挣扎求存的偶然之人?你想我在某个欢宴场合,成为你被人指责的笑柄?你想我在冗长的余生当中,耻辱地成为你不能罢休的拖累?”
“你如许懂事,我天然疼你,如果玉钦也能明白我这个为娘的苦心就好了。”冯氏笑着叹了口气。
将卫雁打量了一遍,冯氏无声地感喟。如许好的样貌,难怪玉钦那样沉迷,可惜了……
徐玉钦接到卫雁邀他于碧波湖畔观雨亭中相见的动静时,他正与郑泽明坐在珍品斋中饮茶。迩来他成心躲着卫雁,没脸见她,也不敢见她。小厮跑来送信,他手中的茶盏蓦地一晃,洒了满袖茶水。
这里,有他们的回想,触景伤情,岂是得当的说话之地?
她的眉头,缓慢地掠过一抹痛苦之色,快得没法捕获,转眼又换上了柔婉的浅笑,“徐郎,很多日未曾见你,我思你甚切。你可有思我么?”
蓦地听闻她说出缠绵情话,令他有些措不及防。他觉得她会诘责,会委曲,会愤怒,却如何也想不到,她一开口,就笑诉相思。
冯氏坐在稍间临窗炕上,手中拿着账册,头上戴着金扣子菱纹抹额。这是卫雁第二回见她,涓滴不觉陌生,――冯氏与徐玉钦长得很像,不笑的时候,眉眼也是温和亲热的模样。
“没……”她已好久未曾见过他了。晓得他是因何避而不见,也晓得冯氏问的话是甚么意义,卫雁也就不加讳饰,决定直白地答,“徐公子功德将近,卫雁还未曾恭贺过他,就请夫人代为转告吧。现在卫雁无所依托,夫人是长辈,统统全赖夫人做主。”
冯氏的意义,她很明白,与泾阳侯那种果断反对她呈现在他生命当中的态度分歧,冯氏心疼儿子,如果儿子果然离不开她,就同意她给他做小。
数月来寄人篱下的糊口,已迫她学会了低头和让步。
她没有秉着傲骨,自求拜别。她一个孤女,没法在身无分文的环境下独安闲外糊口,她很清楚,式微之时,只要低头。
卫雁说着,就跪下去,行叩拜大礼。
“孩子,你想得明白,我心甚慰。”原觉得会费一番唇舌才气说清自家难处,原觉得她会哭哭啼啼,或者肝火冲冲,不料,她安静如此,答复得也非常安妥。冯氏点点头,赞成隧道,“你跟玉钦曾有……世家之谊,现在你流浪,我们徐家天然没有袖手旁观的事理。过几天,我亲身找个宅院给你住,你想嫁人,或者……唔,都随你。徐家不能给你风名誉华,起码让你衣食无忧。你看如答应否?”
这几个字在唇间挣扎很久,终是艰巨地透露而出。
声音还是暖和,态度却变得有些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