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叫人归去,随后同爷一道走一趟步军统领衙门。”张大盛领命,快批示世人先行分开,本身则退至数里外的埋没处等待。
“张大盛!”俄然闻声主子唤他,他忙应是,上前听叮咛。
那保护得令,恭立一旁,只见那女人扭过脸涓滴不理睬自家主子,谨慎扶着柞木车辕踩凳下车。
容悦遮了紫绡轻纱,将窗帘撩开一条裂缝望去,见车停在国公府后门,常宁在距马车两步开外站着,一个劲装打扮的戈什哈附耳同他说着甚么。
常宁见她故作陌生,神采凄然,低声叹道:“战战兢兢,步步惊心,你是如此,我又能好到那里去?我并非不为悠长计……你不明白我的难处……”
因本年连下两场雪,实在比往年冷些,纳兰府中主院的暖阁里仍烧着地龙,纳兰明珠正值不惑之年,穿戴四合快意暗纹赭色潞绸袍子,颌下三缕美髯,保养得宜,风采翩翩。
自家主子唇角浮上一丝苦笑,垂目瞧了眼掌心。
纳兰夫人穿戴家常的赭色折枝花草对襟褙子,手中捂着喜鹊登枝镂花手炉,见明珠捻须不语,忍不住道:“这么说,我们大姑奶奶是没希冀了?”
纳兰夫人连连感喟,转而道:“那老爷就甚么都不做了?何分歧了人上折子保举东珠为后,还能得她感念,今后也好互为照顾。”
他本就身量高,又穿戴莲青色府绸团花猞猁皮袄,居高临下看过来,便如大山,厚重结壮。
选后干系国体,天然举国存眷,特别是身处都城的权贵之家。
明珠见老婆又打起小算盘,不由苦笑道:“夫人那里晓得,皇家选妇是家事也是国事,需知佟国纲乃是万岁爷的远亲娘舅,自古来帝王均重母家,为的也是表里支撑,互为表里;加上万岁爷侍母至孝,他佟家一定不会再出一名皇后。”
二人半晌无话,只悄悄呆着,青榆木车轮转动,与木榫卯摩擦,吱呦呦,吱呦呦,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像极了哀怨的泣妇,透过舆窗传入,生生要愁煞谁,偏那车窗又呼扇个不断,直响叫人想捂了双耳,不去听也罢了。
明珠道:“当今圣上但是有太子的,有子嗣便不及没子嗣,何况,太子爷的娘家绝非那般好说话的。”
容悦紧紧握着拳,指甲直嵌动手内心,却一点不觉痛苦,只能看到,阿谁长身玉立的青年一点点,消逝在门后。
纳兰夫人是明白人,也晓得当时硬把她送进宫去,娘俩早有芥蒂,也罢,想到这对丈夫道:“佟仙蕊我是见过,虽姿色素净,可性子火爆,人又有些孤介,怕皇上一定喜好,法喀眼瞧着不像有出息的,钮钴禄氏若入主坤宁宫,必少不得连接外臣,纳兰与钮钴禄两姓交好,她要得了那位置,倒比那佟家上位于我们无益。”
“甚么难处?”容悦心中酸涩,腔调也略有些轻颤。
他本是八旗包衣,天然明白选秀的端方,再往深处一想,脊背不由蹿起一股寒意,这上三旗家的贵眷可都是天子的女人……
他缓了缓又道:“你也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存候了,可探出甚么口风?”
明珠道:“这宫中论资格、出身,推翊坤宫钮钴禄氏,太皇太后又相中了佟国纲家的大女儿,只等着过阵子选秀,过了明路名正言顺地进宫。慧儿虽是我远方侄女,才貌也算上乘,可跟那二位比拟就减色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