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缩了缩身子,心头莫名的严峻起来,俄然感觉此次回宫的确是条前程难料的波折路,远不如这些年在弘慈庵与世无争的平常日子,可又身不由己。
她不由一讶,“东厂”这两个字她还是传闻过的,借着天子的威名,行稽查天下之事,上至朝堂官员,下至百姓百姓,概莫能外,所到之处必定是腥风血雨,大家谈虎色变,可这跟她又有甚么相干?
“嘻,公主待我好,奴婢天然晓得,公主的心机,奴婢也明白。不过这宫里端方实在大得紧,奴婢当初但是尝过短长的,现在好不轻易熬出头来,可不敢再出错,今后在公主身边谨慎服侍着,也不怕被人欺负了。”
只听翠儿又道:“奴婢大胆说一句,他是司礼监秉笔,又是东厂提督,内臣中数一数二的人物,皇上此次不过下旨让公主你出家回宫罢了,你们两下里又不识得,依着礼法,如何也用不着亲身来一趟吧?”
高暧先前见他固然面冷了些,但举手投足间倒是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特别是那副罩着红色曳撒的纤长身条,矗立中竟有种说不出的风情,浑不像个去了势的奴婢,现在听这丫头一说,倒有些不敢信了。
车驾缓缓而行,又过了好一会子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五凤楼,请公主移驾换乘肩舆进宫。”乘舆的正帘被悄悄撩开,那清冷的声音随即传入。
“不说是司礼监的人么?”高暧微微颦起眉,不懂她这一问的意义。
翠儿朝摆布瞧了瞧,又靠近了些,很有几分奥秘地低声问:“公主可知方才阿谁穿蟒袍扶你的是甚么人?”
“此处人多眼杂,公主只顾这般看于情于礼都分歧,如果出了甚么岔子,臣这罪恶可千万担负不起,还请公主端坐于内的好。”
她原也没甚么话特地要说,只是有些怕,感觉有个知近的人陪在身边,多少会放心些,这时候却不晓得该说些甚么好了,隔了半晌才道:“皇宫里究竟甚么样?你再说说给我听吧。”
她摇点头,轻拍了下窗椽:“你也上来坐吧。”
至于阿谁徐少卿,倒让她淡然,归正宫里的事情她不懂,宫外的事情也不懂,这么个睁眼瞎似的人又有甚么值得攀附?对方恭恭敬敬不过是碍于圣命礼法罢了。
她悄悄点头,抿唇笑了笑,却也没兴趣再说下去了,因而便放手松了帘子,靠在软榻上发楞。
高暧撩着帘子的手停在了那儿,想了想以后便点点头。
她看着那张白玉无瑕的脸,一时候竟有些不知所措,半弯着身子站在那儿愣住了。
车驾从正阳门而入,沿笔挺的青石街道而行,但见屋宇壮阔,人流如织,端得是个繁华斑斓地点。
高暧“嗯”了一声,心中却不是这般想。
“这话奴婢可不敢去说,没得再被撵归去吃斋念佛。”翠儿伸伸舌头,又转着眸子道:“公主昔日颂经一坐便是多数日,也没见气闷过,本日才这一会子如何就呆不住了?嘻,只怕是……”
翠儿决计抬高了声音,说到这里仍然不自禁地向步队前头那下跨青骊骏马的背影眺望了一眼,仿佛恐怕那人不但位高权重,手腕暴虐,还是个长着长耳朵的妖怪,话刚出口便被随风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