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毯子!”马裤先生喊。
跑堂刚走开两步。
“好啦!”
“毯子就来。”
待了会儿,开水到了,马裤先生又入了梦境,呼声只比“跑堂”小一点。但是匀调并且是持续地尽力,偶然呼声稍低一点。用咬牙来补上。
我倒有点迷了头,火车还没动呢,不从北平上车,莫非由――由哪儿呢?我只好反攻了:“你从哪儿上车?”很和蔼的。我但愿他说是由汉口或绥远上车,因为公然如此,那么中国火车必然已经是无轨的,能够随便逛逛,那多么自在!
“你呢?”我问。
马裤先生把领带解开,摘下领子来,别离挂在铁钩上:统统的钩子都被占了,他的帽子、风衣,已占了两个。
火车在北平东站还没开,同屋那位睡上铺的穿马裤,戴平光的眼镜,青缎子洋服上身,胸袋插着小楷羊毫,足登青绒快靴的先生发了问:“你也是从北平上车?”很和蔼的。
跑堂没有来。我把我的报赠给他;我的耳鼓出的主张。
车开了,他顿时想起买报,“跑堂!”
过了丰台,跑堂拿来两壶热茶。我和劈面的客人――一个四十来岁平平无奇的人,脸上的肉还可观――吃茶闲扯。大抵还没到廊坊,上面又开了雷:“跑堂!”
我拿起报纸来。
“拿枕头。”马裤先生大抵是已经承认毯子能够迟一下,但是枕头总该先拿来。
“二等。这是二等。二等有卧铺。快开车了吧?跑堂!”
他又睡了,此次是在头上摔了摔袜子,但是一口痰并没往下唾,而是照顾了车顶。
“跑堂!”此次连火车好似都震得直动。
“跑堂!”
我劈面的铺位也来了客人,他也没有行李,除了手中提着个扁皮夹。
“转头见。”
车好轻易又从天津开走。
“干吗?先――生――”
“哪边都有。”
没有回声。
马裤先生用食指挖了鼻孔一下,别无行动。
马裤先生没任何的表示。跑堂用心肠笑了笑,表示歉意。然后搭讪着渐渐地回身,以免快转又吓个跟头。转好了身,腿刚预备好快走,背后打了个轰隆,“跑堂!”
没等跑堂承诺,他又睡着了,大抵此次是梦话。
“哦?!”他确是吓了一跳,仿佛坐车不带行李是大逆不道似的,“早晓得,我那四只皮箱也能够不打行李票了!”
车在此处停半点钟,我雇好车,进了城,还清清楚楚地闻声“跑堂!”
风趣!
“呼――呼呼――呼――”又睡了。
“等等。”跑堂仿佛下了抵当的决计。
他爬上了上铺,在我的头上脱靴子,并且击打靴底上的土。枕着个手提箱,用我的报纸盖上脸,车还没到永定门,他睡着了。
“跑堂!”
“请少待一会儿,先生,”跑堂很和蔼地说,“一开车,顿时就给您铺好。”
“跑堂!跑堂!!跑堂!!!”
跑堂从门前走过。
跑堂正忙着给客人搬东西,找铺位。但是闻声这么告急的一声喊,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放下,跑堂跑来了。
“总得问问跑堂,跑堂!”
我给他数着,从老站到总站的十来分钟之间,他又喊了四五十声跑堂。跑堂只来了一次,他的题目是火车向哪面走呢,跑堂的答复是不晓得;因而又引发他的建议,车上总该有人晓得,跑堂该当卖力去问。跑堂说,连驶车的也不晓得东西南北。因而他几近变了色彩,万一车走迷了路?!跑堂没再答复,但是又掉了几根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