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好轻易又从天津开走。
“转头见。”
“不要茶，要一壶开水！”
马裤先生用食指挖了鼻孔一下，别无行动。
跑堂从门前走过。
我直怕跑堂的眉毛脱净！
到了天津，又上来些搭客。马裤先生醒了，对着壶嘴喝了一气水。又在我头上击打靴底。穿上靴子，出溜下来，食指挖了鼻孔一下，看了看内里。“跑堂！”
“跑堂！跑堂！跑堂！”马裤先生连喊，一声比一声高；站台上送客的跑过一群来，觉得车上失了火，要不然便是出了性命。跑堂始终没转头。马裤先生又挖了鼻孔一下，坐在我的床上。刚坐下，“跑堂！”跑堂还是没来。看着本身的磕膝，脸往下沉，沉到最长的限度，手指一挖鼻孔，脸好似唰的一下又纵归去了。然后，“你坐二等？”这是问我呢。我又毛了，我确是买的二等，莫非上错了车？
“跑堂！”
“请少待一会儿，先生，”跑堂很和蔼地说，“一开车，顿时就给您铺好。”
他没言语。看了看铺位，用尽满身――假定不是满身――的力量喊了声：“跑堂！”
“先生，您等一等。天津还上客人呢；过了天津我们一总清算，也迟误不了您睡觉！”跑堂一气说完，扭头就走，仿佛永久不再想返来。
“拿茶！”上面的雷声清脆。
车在此处停半点钟，我雇好车，进了城，还清清楚楚地闻声“跑堂！”
“拿枕头。”马裤先生大抵是已经承认毯子能够迟一下，但是枕头总该先拿来。
跑堂的眉毛拧得直往下落毛。
他站起来，数他本身的行李，一共八件，全堆在另一卧铺上――两个上铺都被他占了。数了两次，又说了话：“你的行李呢？”
我非说话不成了：“我没有行李。”
刚一开车，跑堂给马裤先生拿来头一份毯子、枕头和手巾。马裤先生用手巾把耳鼻孔全钻得到家，这一把手巾擦了起码有一刻钟，最后用手巾擦了擦手提箱上的土。
风趣！
车开了，他顿时想起买报，“跑堂！”
跑堂不是假装没闻声，便是耳朵已经震聋，竟自没转头，一向地快步走开。
“干吗？先――生――”
“拿毯子，拿枕头，打手巾把，拿――”仿佛没想起拿甚么好。
我睡不着是当然的，我早已看清，除非有一对“避呼耳套”当然不能睡着。不幸的是别屋的人，他们并没预备来熬夜，但是在这类带钩的呼声下，还只好是白瞪眼一夜。
“拿茶！”
火车在北平东站还没开，同屋那位睡上铺的穿马裤，戴平光的眼镜，青缎子洋服上身，胸袋插着小楷羊毫，足登青绒快靴的先生发了问：“你也是从北平上车？”很和蔼的。
这回该轮着我了，“哦？！”我内心说，“幸而是如此，不然的话，把四只皮箱也搬出去，另有睡觉的处所啊？！”
“开水，先生！”
刚巧跑堂在门前颠末。
马裤先生把领带解开，摘下领子来，别离挂在铁钩上：统统的钩子都被占了，他的帽子、风衣，已占了两个。
一个多礼拜了，我还惦记取跑堂的眉毛呢。
过了丰台，跑堂拿来两壶热茶。我和劈面的客人――一个四十来岁平平无奇的人，脸上的肉还可观――吃茶闲扯。大抵还没到廊坊，上面又开了雷：“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