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女子走到清油车边,一挑帘幔钻进车里,跪坐在门口的锦墩上面,昂首道:“公主,辅国大将军一家……都去了。”
昔年,玄武门之变,齐王李元吉被尉迟恭所杀,只留下一子,以及一名遗腹女。
没有人说话,就连呼吸都尽量放轻,而车中也是沉寂无声,只要帘幔在风中混乱,偶尔暴露一张绝美的容颜,冷傲得让人倾倒。
一名青衣女子,年约三十多岁,脚步仓促,自西市口方向而来。
周兴借此大兴诏狱,肆意拘禁大臣,以“瓜蔓抄”之法,旬日以内竟连累数百人之众,刑部大牢中每日都有诸多“病死者和惧罪他杀之人”,让百官大家自危,惶惑不成整天。
驸马如何能够会谋反?他如何敢谋反?承平公主抱着襁褓中的季子跪立宫门,求见武后,可她那铁石心肠的母后却回绝见她,就连去御史台见上最后一面都未能如愿。
十多位襕衫佩刀侍卫,俱都骑着高头大马,保护在清油车旁。车上固然没有打出官幡,就凭这些良马、这些技艺健旺的侍卫,也能看出车中人身份不凡。
无头的尸身扑倒在地,而人头则散落的到处都是,殷红的血染红了西市口的空中,渗进了地砖的裂缝里,而血腥味跟着阴寒而凛冽的北风传遍小半个洛阳城,那风中吼怒的声音是冤魂凄厉的惨嚎,久久……不肯拜别。
对犯官阖家长幼,非论男女,一概斩绝,就是武后开的先河。
现在,阖家长幼,非论男女,全都被绑赴法场,一概斩绝。有唐以来,犯官之妻女普通都是籍没入宫成为官奴,并且,年季子嗣都是放逐岭南。
就在天显异像的那日,刑部尚书周兴上奏武后,言江王、南越王、闽越王、楚江王和嗣闽王五王于泉州暗害造反,武后大怒,令周兴彻查此案。
本日奉旨处决的是五王谋反的“头号内应”,故齐王李元吉的半子,卫国公、辅国大将军,检校右卫大将军萧千客阖家长幼、非论男女,一概斩绝。
在西市口的东边,隔着四五条街口,停着一辆翠幄清油车,拉车的是两匹青色健马,驾车的中年车夫度量马鞭,两眼直愣愣地盯着火线的路,却支棱着两只耳朵,仿佛在等候仆人的指令随时上路。
那些襕衫侍卫只是抬眼看看那名女子,却没有任何行动,很较着是一伙人。
晋阳公主已过世多年,驸马萧千客也也是垂老迈矣,顶着一个辅国大将军的虚衔在野生老,等候着晋阳的“呼喊”。
俄然,一片乌云飘过,遮断了漫天的春季金阳,北风顿起,吹得商店来不及封闭的门窗哗啦哗啦响得短长,且有一股阴冷的寒意劈面而来。
母后啊,你晓得吗?作为大唐最高贵的公主,我的驸马竟然是饿死的……你天然是晓得的。
第二代齐王身后,第三代齐王却被高宗皇后、也就是现在的武后,降为闽越王,给撵到岭南山中去做“山大王”了。
卫国公,一个阔别朝堂、在家赋闲了二十年的人,又拿甚么去做内应?朝廷百官和军中诸将,谁也肯随一个素不了解的人去谋反?
检校右卫大将军吗?所谓检校,那就是一种名誉,当不得真的。
就是如许一个在家等死的白叟,却被周兴定为五王谋反的头号内应。一个没有一兵一卒、且已赋闲十多年的辅国大将军,他拿甚么去做内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