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便想起去赌场的那回,齐翎齐恶鬼亲身去接他家夫人。我当时还想,他堂堂一个锦衣卫批示使,媳妇儿玩牌归家晚了,他竟半点架式没摆,还怨气实足亲身过来提人,半点不似人嘴中阿谁阴狠暴虐的恶鬼。这份在乎,叫我都有些羡慕那林夫人。
心头的悸动又上来了,溺人得短长。我忽而发觉迩来陛下对我好了很多,好到偶然候都会让我忘了去畏敬。
他这一笑,刚才监禁在周遭的风仿佛都能天然活动了。
我不晓得啊。
夜了,丞相府门前垂挂着两盏风灯,暖和的光,在夜色中昏黄如水。
七殿下年方十岁,当初被安设的家庭父母双亡,独剩了个姐姐,自小与之相依为命。后被召回都城,因舍不下家中姐姐,便将之带了过来。当今圣上听闻此,遂赐了个安和郡主,任其陪着七殿下。
我留在原地,进退不得。
我内心一跳,在忐忑健忘给他报信之前,无可停止涌起一股说道不清的情感。
我惊诧。
在我还没想好开口婉拒之前,门口前来通报的女子再度开口:“殿下道已是入夜,不便拜访,遂才只在门外等待。”
司夫人亦是笑着摇点头:“既如此,凝雪,你便送送谷雨罢。”
我长这么大,就没碰到过这类事。宽裕之余,脑筋缓慢闪过一丝疑虑:陛下虽对外宣称我是义妹,可说到头都是没血亲干系的,承不承认都是他一句话的事。除却陛下天恩浩大将我带在身边,我就是普浅显通一介布衣。他们便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请我过来坐坐,也万不至于能到联婚的份上。
像是云外敲响的一声警钟,震醒了我玩开了一整日、将防备抛诸脑后的浑噩。暗自挑了下眉,默了好久才道:“司蜜斯是觉着殿下一句承诺,尚且不敷分量正我的名声么?”
她们这话定当是想问好久了。
我一愣:“啊?”
我亦笑,朝她们挥挥手。
我顺了顺思路,只得静观其变。满面热意,小声道:“谷雨尚未许人家。”
我见陛下涓滴未提晚归的事,天然是能将话题踢多远就踢多远了。转念一想,内心当真暗澹一片,做衰弱状扶住他给我系衣带的手:“哥哥不提还好,我忍了大半日,现在当真是心疼到都不动道儿了。”
“三殿下到了。”一顿,“说是来接谷雨女人。”
未出阁的女半夜了不便见客,司凝雪并未将我送到门口,在另有些间隔的处所,远了望上我家陛下一眼,便在侍女的提点下,神采暗淡掉头分开了。
陛下眉微微一挑,冷寂深敛的眸底却仿佛悄悄无声化开了冰霜,继而抿了丝笑,从小厮手里接过一方披肩,替我裹上:“没受欺负,怎的一副愁云暗澹的模样?”
“说。”
我瞧见他笑,月光下那清隽冷酷的面庞仿佛也和顺了多少,眸光安宁,装点着星光。
可陛劣等着入宫又是别的一回事,借我三张脸,我也不敢托这个大,只好装胡涂:“哥哥好些事都并不会同我申明,故而……”
司夫人像是看懂了我脸上的难堪,温暖一笑,“如果如此,无妨请殿下入府来坐坐,好生筹议一番,望他再同你批个假。”
“……”陛下目不斜视。
思路间,园内挑灯出去个女子,止步站在门边,朝凉亭的方向一福身:“夫人。”
门口也无保卫,不知是否被教唆分开,唯有暗处站了两个自家小厮。看到这,我觉着我能够要挨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