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出殡的时候,正下着雨,三堂伯讲孝子要跪坟,三堂伯打着伞,亲身看着门生在阿爹坟前跪了三个多时候,门生本来就体弱,淋透了雨,回到家就病倒了。
“我懂了,为甚么上学这件事儿我晓得了,你接着往下说。”黄县尊了然的接话道。
“是,客岁春季,该交粮的时候,大阿姐就没像往年那样,跟着三堂伯去交粮,是门生和大阿姐、二阿姐去交的粮,春季这一趟交粮,我们省下了一千三百多个铜钿,用这个铜钿给门生交了学费,把门生重新送到高家书院。
”阿爹搭上性命的那头母牛怀着小牛的时候,三堂伯讲母牛肚子大是因为病了,三堂伯还讲母牛的病都是阿爹害的,给母牛吃药请扇匠的铜钿得我们家出,说给母牛治病花的铜钿比牛还贵,让我们家给他半只牛的铜钿,我们没铜钿,三堂伯就讲那牛就归他们一家了。
“是是,门生……”李学栋从速改口。
他在路上跟高先生讲如果能到县学附学,就能熟谙县里衙头家、粮书家孩子,也算攀了点儿干系时,高先生曾经交代过他,这些话讲出来不好,不要讲。
“三年前的春季,门生的父亲牵着门生家和三堂伯家合养的那头牛到曹家埠配种,返来的路上碰到暴雨,父亲把遮雨的东西都盖到了牛身上,回到家,牛没事儿,父亲高烧不退,熬了三天,没能撑过来。
“大阿姐讲,三堂伯是铁了心要吃掉我们家那三十多亩水田,另有阿囡的身价银子,大阿姐二阿姐她们也能卖个三两五两银。
绿袖最喜好弄月,最喜好赏竹林之月,她说竹林摇摆,清辉班驳,最有出尘之意。
“小子,不是,门生日以继夜的学习,拼了命也要考出来,就是因为三堂伯,因为如果考不出来,门生就活不下去了,门生一家都活不下去了。”李学栋喉咙哽住,眼泪下来了。
“李秀才,你三堂伯李文才的密告状,你都听清楚了?”黄县尊看着李学栋坐到了椅子上,腔调神情都非常随便的笑问道。
“李秀才。”黄县尊看向李学栋。
李学栋一口气喝光了茶,心神稍稍安稳,接着道:
黄县尊帕子按脸,用力擤了下鼻子,再咳嗽一声,扬声问道:“李学福和李学寿来了没有?”
阿囡被打得昏死畴昔那天,是哪一天?得探听清楚。
“给李秀才倒杯茶,别急,渐渐说。”黄县尊温声叮咛。
该如何答话如何见礼,过来的路上,高先生教过他,可他太严峻太惊骇了。
“是。”李学栋严峻的浑身生硬,后背满是盗汗。
“是,小子……”
“这份密告状,在你料想当中,还是料想以外?”黄县尊抖着那份密告状笑道,仿佛不是在审桉子,而是在和李学栋喝着茶说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