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国寺方丈,法号法鉴的和尚微浅笑道:“自有度他之人。”
那和尚高诵佛号,道:“施主怀藏逝者之物,既本日有缘,贫僧请为施主渡之。”
那人诺诺称是,又说了几句无关紧急的话,那和尚起家念了句佛号,高德兴拉上兜帽,随那和尚沿着墙根的暗影消逝在黑暗中,那陌生人也轻手重脚的,往客堂方向去了。
杜书彦摇着马鞭,如数家珍的一一批评各家酒坊的头牌好酒,一边指着远处四厦三层,彩灯叠照的楼群说:“都城最妙的酒,还是要数潘家楼自酿的囫囵春。”
萧远嘲笑一声,自跃出寺墙而去。
“这但是翰林大学士王芳之给起的名,传闻这酒一下肚,就像是全部春季一股脑儿到了你肚子里,妙不成言。”
高德兴轻哼道:“做得不错,即便未能截杀途中,就他们两人,又能奈我何。”
“另有一事……高帅此次立下大功,只怕有嫉贤妒能之辈要拿秦凤路冻死军士一事做文章。”
萧远听他们去得远了,干脆靠坐在石缸后,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借着月色,能够看出上面草率的写着几行诗句。他叹了口气,将纸条重新收好,无可何如的望着彼苍尽处,一轮朗月。
法鉴合掌道:“阿弥陀佛,杜公子一贯可好。”
萧远一惊而起,正要翻身上房,只听身后道:“施主请留步。”定睛一看,是刚才僧房中诵经的中年和尚。
马蹄声垂垂消逝于喧哗的夜幕中,萧远一撩衣摆,足尖微点寺墙,悄无声气的跃入了大相国寺的僧院。
萧远转开首,调侃的哼了一声,再不肯多说半句。
远处的大殿寂静沉寂的鹄立在黑暗中,鎏金宝顶在明灭的焰光中时隐时现。在那完整乌黑的一刹,仿佛有一丝难以发觉的微光从大殿的柱后透出。
萧远见他兴趣盎然,嘲笑一声道:“杜兄还是先说说大相国寺的事吧。”
萧远佯叹道:“可惜潘家楼台阶太高,我这平凡人一席难求。”
和尚接过纸条,恭敬供于佛前,在蒲团上端坐诵经,不再答话。
固然内里的贩子上绚如白天,人声鼎沸,但和尚们还是早早歇下了,僧院里乌黑沉寂,一道院墙仿佛隔世。这僧院因只是和尚起坐之所,不像大殿经阁那样有和尚日夜巡查,只要两个小沙弥在院门值夜,此时也已经是昏昏欲睡。僧房虽多,但只要一间另有点微光透出,萧远循着灯光,轻声摸至一间较宽广的僧房前,舔了窗纸悄悄往里窥视,只见一丁壮和尚正打坐诵经,一旁有一僧阖目敲着木鱼,看了半天,那和尚一动未动。
杜书彦看了他一眼,戏谑的挤了挤眼睛:“你还晓得高德兴有龙阳之好,不然那人也不会如此难堪,等闲上了你的当。”
“扯谈罢了,我刚巧之前听太高德兴的声音,这还是能辩白的。”
“这酒猎奇特的名字。”
“本希冀大师的事,又派回给我了,岂能不好。”
东风夜放花千树,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萧远将那纸条托在掌中,朗声笑道:“大师能渡此人,而那无辜葬身风雪的兵士,又有何人来渡,难道剥皮噬骨,方能解他乡孤魂之恨。”
萧远只好退出来,又到客堂看了看,梵刹端方严格,早早就锁了门,以是只要几个墨客模样的在这里过夜,或挑灯读书,或也已经歇下了。他看了一圈,并不非常,只好翻至屋脊的暗影里坐了,内心奇特,莫非高德兴并没有来大相国寺?本身和杜书彦都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