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究竟如安在湖底活下来的?
众鬼瞠目结舌地看着这颗脑袋一动不动,却如游鱼般凫过水面,两旁阴气灌注的腥藻如火遇水——十足退散两旁。
试了几次,皆不得其道,又见众鬼齐齐谛视,有的甚而笑出了声,胸腔内冒出了一簇小火苗,气恼地瞪了领头的巨身鬼一眼,“看甚么,过来拉我一把。”
巨身鬼满脸错愕地愣在原处,鬼婴无法地上翻眼皮,手臂伸直,扣住了石板另一侧边沿,猛地发力,略显宽裕地爬上了岸。
鬼婴不去看他,只利诱地盯着女鬼,随后,扬手直指,缓缓沉吟道,“我——记得你。”
鬼婴瞅了瞅簇聚在湖边的众鬼,又看了看身后的怯懦鬼,颤栗了稀淡的眉毛,“不是撕鬼么?看我何为么?我来看撕鬼的。”,说着,便朝湖边滑来。
翌日,狄应下朝后,并未回府,架马引仆来到了尚书省衙署。
如此景象,鬼们深觉诡异。
狄应一起来到兵部,尚未入堂,便撞见吏部郎中史思静满头大汗着仓猝慌地从堂内冲了出来,一边摆袖一边捏着一封云纹奏章,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嘀咕些甚么。
一介凡胎,怎能睁目睹鬼,并视之如常?
又为何不畏水?
鬼婴哪晓得他们这些天马行空的测度,迈起小脚,行动盘跚地朝外走去,其间不免越鬼丛穿鬼体,经过者皆一脸骇然,或多或少,或浅或重地暴露痛色,继而心神轻巧,好似被打通了奇经八脉的武学奇才般,喜不自禁。
巨身鬼望畴昔,也吓得眼皮一抽,随即又见怯懦鬼在那脑袋后冒出头来,喝骂道,“你何为么妖!”
“将军,”,门吏远远见他跨马而来,略略吃了一惊,随即快步上前,牵马执蹬,并领了随行的僮仆去了杂院安息。
那么,非人非鬼的她,到底是个甚么怪物?
只是迩来,琐事庞大,连续半月未曾踏入衙署,旁人也说不得甚么,便将紧急的公文送至将军府由他讯断,如此,也未曾误了政事。
来到女鬼跟前,鬼婴偏头望着她,神采莫名。
她是鱼精?
而这股寒气如寒冬飘雪,虽寒却净,或比雨雪更加纯粹,怯懦鬼说不清这股子感受,明显冻得直抽搐,却还想往她身边挨近,与她离得近时,通体镇静,仿佛比仁爱者的灵魂更能冲刷怨气所带来的痛苦。
史思静紧跟在后,不敢怠慢。
但他惊奇的不止于此,而是那股侵肌冻骨的寒意,自指尖传入,中转头皮,灵魂深处都为之震惊,如彼苍之下突遭雷劈,醍醐灌顶。
“手上拿的甚么?”,狄应并未指责他失礼之处,而是紧盯着那封奏章,沉声问道。
也不知怎地,许是一时胡涂,巨身鬼当真飘忽上前,如凡人般两手捞向鬼婴的肩头,直到烟气般的手臂径直穿过了鬼婴的骨肉,他才觉悟过来,他是鬼,但她是人——
二则,她行动自如,不似阴魂般,除非怨气冲天乃至法力强大,附了人身定被其身上的阳气所灼,这是个损人倒霉己的体例,可这鬼婴并不受此困厄。
“你······你没死?”,女鬼难以置信地叫出声来,腹中婴孩闻言,扒开肚皮,冒出小脑袋,眨巴眨巴眼睛,又搓揉了眼皮,方才说道,“你真的没死!”
狄应立在原处,只大抵浏览一番,神采便瞬时紧绷,招招手,说了句“随我来”,接着大步朝一处走去,行动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