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良在宽广的屋室内飘飘零荡,手舞足蹈,踢翻了凳子,推到了花座,哗啦一通响,摆满了玉器古瓷的博古架翻倒在地,碎片飞溅,阵容浩大。
屏风早已倒地,纱锦裂出几道破口,隔门大开,内间一览无余。
秦妈妈看得心肝直颤,拢住尤良的肩膀抱入怀中,“夫人,老奴晓得你委曲,且忍一忍,养好了身子,还愁整治不了那群狐媚子?”
尤良缓缓从惊惧中醒过神来,捂着脸,呜哭泣咽哭成了泪人,豆粒般的泪珠子从指缝中挤出,染湿了大片绸衣。
“哎呀――”,胆小的丫头不耐烦地抽出被抱紧的胳膊,闲逛时,俄然发觉身后正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们。
秦妈妈震惊地看着她,像看一个疯子。
院子里,胆小的丫头听着屋里的动静,心痒难耐,扯了身边靠近的姊妹,蹑手蹑脚来到门边,扒着门框往里瞄。
秦妈妈吓了一跳,忙搁下玉碗,挥了挥手臂,喝退了其他婢子,来到尤良身边,拍着她的肩头,轻哼道,“夫人莫怕,老奴在呢。”
秦妈妈看在眼中,遍体生寒,逃命似的冲出屋门,顾不得呵叱院内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交头接耳的丫环们,径直朝云水居跑去。
秦妈妈一阵慌乱,暗骂本身粗心粗心竟说漏了嘴,一边软言哄着,“夫人别胡思乱想了,老爷整日挂牵夫人身子,白日里不是专门入宫请了太医来吗?可见老爷是极看重夫人的。”
“赵阙!”,柳音急厉地低吼一声,“你嫌命长作死,就离我远些,休要扳连了我!”
尤良愣了愣,现出一顷刻的复苏,接着又笑了笑,双臂挥动着,近乎痴狂地大喊,“好,摔得好,将军府毁了,看哪个贱人替你心疼,看你拿甚么值钱的宝贝去奉迎贱人生的贱种们――”
薄绿玉碗中,凝脂羹浓,浮汤上结了一层透明的白膜,打眼望去,好像初生儿柔滑的肌肤,直看得尤良双眼迷离,好一会儿,微张的唇口不断颤栗,“啊――”,紧接着,一声尖叫从喉咙刺出。
尤良眼尾余光瞥见了失态的秦妈妈,嘲笑一声,不屑一顾,持续抛砸值钱的物件,一面砸一面大笑,一盏茶的工夫,室内一片狼籍,如遭洗劫,半空中香灰飞舞,烟气浓烈。
“这事,我们是避过了,可将军他・・・・・・”,赵阙说着,目光不由得向东飘去,却阻于亭台楼阁,层层叠叠间,只觑见了一丛富强的树冠,艳红如火,欲与骄阳争锋。
“夫人・・・・・・”
昏黄烟雾中,只见尤良痴痴坐在铜镜前,神采诡异莫名。
“还等甚么,秦妈妈返来如何办。”
“快走吧,夫人了,咱俩要被打死的。”被强拉过来的丫头低声说道。
赵阙愣愣地站在拱桥上,好半晌才缓过神来,眨眼间,赧红爬上耳根,气恼地狠捶大腿,自言自语道,“赵阙啊赵阙,英名毁于一旦!”
“再等会儿”,肇事的丫头不肯罢休。
一向走到三进外,踏上越水拱桥,两旁绿树成荫,浓柳拂枝,扶栏下细流潺潺,散落一池碎光,柳音抬起俊容,嘴角挂着淡薄的笑意,暖风拂面而过,让人舒坦地不由浑身颤抖。
“狄应!”,尤良咬牙切齿地嚼弄着这个名字,“我命不久矣,他竟另故意寻欢作乐,就是一棵枯死的秧苗,也该灌几瓢水叹几声可惜。他把我当何为么,不闻不问,是不是等老天爷收了我,还要到旁的贱人床上报丧!他做梦都盼着我死呢,我死了主母的位子腾出来了,那帮贱狐狸才有机可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