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许跛子,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老子没儿子关你鸟事,老子没儿子如何了,起码老子锅里有煮的,上面有杵的,迟早有儿子,哪像你,五十几岁的人了,荤都没开,暖脚的都没得一个,等着做孤老吧你。”胖老板娶了个老婆,求医问药十几年都没个一儿半女,最大的恨事被人当街揭短,立即火冒三丈,回敬的话也是直桶对方的心窝子。
一语一定,胖老板提溜着上炭的火钳就凶了过来:“你再说一遍,有本领你敢再说一遍。”
沔口乘着这两大行市的东风,商贾云集,百业俱兴,人丁涌入,至清乾隆四十年时在编的户数已达二十余万,此中最为繁华也最是五方杂处之地莫过于沿江的聚宝街,鳞次栉比的店铺蜿蜒不断,背靠千帆穿越的船船埠,临街各色门脸一字排开,沿着能并行双车马、光可鉴人的青石板路行去,甚么蓝田室文房四宝、玉露斋熟食、罗天源帽、何云锦鞋、洪太和丝线、牛同兴剪子、王恒丰烟袋、罗明德牛烛、马公亮香货、叶开泰丸药、高黏除膏药、汪玉霞茶叶、大通馓子、狗肉豆丝、祖师汤圆,招牌与旗幌子遮天蔽日,叫卖声此起彼伏,挥汗成雨的行人操着南腔北调,来往络绎不断,好一派繁忙的互市大邑气象。
“我是你爹,有好吃食你不该想着你爹,贡献你爹啊。”鄙陋大叔振振有词。
在穿越繁忙的人流当中,走着一个优哉游哉的闲人,就显得有点格外刺眼了。此人十五六岁年纪,脑后拖着一根油光可鉴的辫子,顶上一个瓜皮小帽,额前插着一张纸片,遮着中午的阳光,一双眼睛固然乌黑矫捷,却带着几分慵懒,双手拢在袖子里,可贵穿戴一身绸褂又是皱皱巴巴,一看就是个沔口俗称的流打鬼,恰好那神情是鼻孔向着天上长的一样,抖着腿,闲逛着胳膊,没骨头似得就漫步着上了长街。
“你干吗去啊?”大叔慌了,大声叫道。
少年端着碗,扭头就跑,引得许跛子一瘸一拐的跟着屁股撵,围观的人群哄堂大笑,胖老板悻悻的骂了句甚么,如斗胜的公鸡普通,挺着胸脯走了。一场纷争就在少年的插科讥笑中消弭于无形,只不过少年肚子里多了不要钱的一个烧麦、半碗凉粉罢了。
一旁的熟人起哄的起哄,架秧子的架秧子,这条街上贩子小民如如许的鸡毛琐事不晓得要上演多少遍,没人会当作多了不得的事,总之是扛架时你死我活,转过脸又好得割头换颈普通,都习觉得常了。
许跛子腿脚不便,如何能追得上那少年,不过半晌工夫,穿越的人群便将少年的身影淹没得无影无踪。少年对劲的看了看身后,捧着本身刚才谨慎翼翼护住的半碗凉粉,暗自光荣还没有撒出去,刚想接着吃,不料劈手就被人接了畴昔,正要开骂,一转头却瞥见一个鄙陋大叔,唇上一撇短须,嘻嘻笑着将半碗凉粉刹时就吞下了肚。
“免谈。”少年想都不想,一口回绝:“一个本钱不掏,赢了都归你,我傻啊。”
少年初也没回,两眼望天,双手今后一背,踱着一晃三摇的台步,嘴里念着韵白:“兵发春娘茶社去也……..”
湘、鄂两地自古吃的都是淮盐。明万历实施纲盐法后,沔口就成了湖广淮盐分销大岸。
看着牛高马大的胖老板,许跛子内心还是有点虚,不过当着满大街的人,嘴巴上却不肯服软:“么样咧,你还敢打我不成?你还敢打我不成?”话虽硬气,已经开端围着凉粉摊推开了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