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家内里转闹起来,行者闻声道:“是也禁不得,倘使就一棍打杀一个,我师父又怪我行凶了。且等我另寻一个甚么打与你看看。”忽昂首,只见方丈门外有一个石狮子,却就举起棍来,乒乓一下打得粉乱麻碎。那和尚在窗眼儿里瞥见,就吓得骨软筋麻,仓猝往床下拱,道人就往锅门里钻,口中不住叫:“爷爷,棍重棍重!禁不得!便方便利!”行者道:“和尚,我不打你。我问你:“这寺里有多少和尚?”僧官战索索的道:“前后是二百八十五房头,共有五百个有度牒的和尚。”行者道:“你快去把那五百个和尚都点得齐划一整,穿了长衣服出去,把我那唐朝的师父接出去,就不打你了。”僧官道:“爷爷,如果不打,便抬也抬出去。”行者道:“趁早去!”僧官叫:“道人,你莫说吓破了胆,就是吓破了心,便也去与我叫这些人来接唐僧老爷爷来。”
师徒们玩着山景,信步行时,早不觉红轮西坠,恰是:十里长亭无客走,九重天上现星斗。八河船只皆收港,七千州县尽关门。
这月啊:缺之不久又团聚,似我生来不十全。用饭嫌我肚子大,拿碗又说有粘涎。他都聪明修来福,我自痴愚积下缘。我说你取经还满三途业,摆尾点头直上天!”三藏道:“也罢,门徒们走路辛苦,先去睡下,等我把这卷经来念一念。”行者道:“师父差了,你自幼削发,做了和尚,小时的经文,哪本不熟?却又领了唐王旨意,上西天见佛,求取大乘真典。现在功未完成,佛未得见,经未曾取,你念的是那卷经儿?”三藏道:“我自出长安,朝朝跋涉,日日驰驱,小时的经文恐怕生了;幸彻夜得闲,等我复习复习。”行者道:“既这等说,我们先去睡也。”他三人各往一张藤床上睡下。长老掩上禅堂门,高剔银缸,放开经本,冷静看念。恰是那:楼头初鼓火食静,野浦渔舟火灭时。
那长老却丢了锡杖,解下大氅,整衣合掌,径入庙门,只见两边红漆雕栏内里,高坐着一对金刚,装塑的威仪恶丑:一个铁面钢须似活容,一个燥眉圜眼若小巧。左边的拳头骨突如生铁,右边的手掌崚嶒赛赤铜。金甲连环光光辉,明盔绣带映飘风。西方端的多供佛,石鼎中间香火红。三藏见了,点头长叹道:“我那东土,如有人也将泥胎塑这等大菩萨,烧香扶养啊,我弟子也不往西天去矣。”正感喟处,又到了二层庙门以内,见有四大天王之相,乃是持国、多闻、增加、广目,按东北西南风调雨顺之意。进了二层门里,又见有乔松四树,一树树翠盖蓬蓬,却如伞状,忽昂首,乃是大雄宝殿。那长老合掌皈依,舒身下拜。拜罢起来,转过佛台,到于后门之下,又见有倒座观音普度南海之相。那壁上都是良工巧匠装塑的那些虾鱼蟹鳖,出头露尾,跳海水波潮耍子。长老又点头三五度,感慨万千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