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早朝蒙差,带领多少人马鹰犬出城,今一日更无一件野物,如何见驾?若问我个鄙人之罪,监陷羑里,你明日进城,却将何倚?况那班部中更没个相知人也。”行者道:“这甚打紧!你肯早说时,却不寻下些等你?”
未几时到了,按落云头,只听得楼头方二鼓矣。行者道:“兄弟,二更时分了。”八戒道:“恰好!恰好!人都在头觉里正浓睡也。”二人不奔正阳门,径到后宰门首,只听得梆铃声响。
八戒急转头看,不见水晶宫门,一把摸着那天子的尸首,慌得他脚软筋麻,撺出水面,扳着井墙,叫道:“师兄!伸下棒来救我一救!”行者道:“可有宝贝么?”八戒道:“那边有!只是水底下有一个井龙王,教我驮死人,我未曾驮,他就把我送出门来,就不见那水晶宫了,只摸着阿谁尸首,唬得我手软筋麻,挣搓不动了!哥呀!好歹救我救儿!”行者道:“阿谁就是宝贝,如何不驮上来?”八戒道:“知他死了多少时了,我驮他怎的?”行者道:“你不驮,我归去耶。”八戒道:“你回那边去?”行者道:“我回寺中,同师父睡觉去。”八戒道:“我就不去了?”行者道:“你爬得上来,便带你去,爬不上来,便罢。”
别有人间曾未见,一行一步一花新。
桥头曲径有苍苔,萧瑟花圃境地!”八戒道:“且叹他做甚?快干我们的买卖去来!”行者固然感慨,却留意想起唐僧的梦来,说芭蕉树下方是井。正行处,果见一株芭蕉,生得富强,比众花木分歧,真是:一种灵苗秀,天生体性空。枝枝抽片纸,叶叶卷芳丛。翠缕千条细,赤忱一点红。苦楚愁夜雨,蕉萃怯秋风。长养元丁力,种植造化工。缄书成妙用,挥洒有奇功。凤翎宁得似,鸾尾迥不异。薄露瀼瀼滴,轻烟淡淡笼。青阴遮户牖,碧影上帘栊。不准栖鸿雁,何堪系玉骢。霜天形槁悴,月夜色昏黄。仅可消炎暑,犹宜避日烘。愧无桃李色,萧瑟粉墙东。行者道:“八戒,脱手么!宝贝在芭蕉树下埋着哩。”那白痴双手举钯,筑倒了芭蕉,然后用嘴一拱,拱了有三四尺深,见一块石板挡住。白痴欢乐道:“哥呀!造化了!果有宝贝,是一片石板盖着哩!不知是坛儿盛着,是柜儿装着哩。”行者道:“你掀起来看看。”那白痴果又一嘴,拱开看处,又见有霞光灼灼,白气明显。八戒笑道:“造化!造化!宝贝放光哩!”又近前细看时,呀!本来是星月之光,映得那井中水亮。八戒道:“哥呀,你但做事,便要留根。”
我和你去偷他的来,却不是好?”八戒道:“哥哥,你哄我去做贼哩。这个买卖,我也去得,果是晓得实实的帮寸,我也与你讲个明白:偷了宝贝,降了妖精,我却不奈烦甚么小家罕气的分宝贝,我就要了。”行者道:“你要何为?”八戒道:“我不如你们灵巧能言,人面前化得出斋来,老猪身子又夯,言语又粗,不能念佛,若到那无济无生处,可好换斋吃么!”行者道:“老孙只要图名,那边图甚宝贝,就与你罢便了。”那白痴闻声说都与他,他就满心欢乐,一毂辘爬将起来,套上衣服,就和行者走路。这恰是清酒红人面,黄金动道心。两个密密的开了门,躲离三藏,纵祥光,径奔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