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僧合掌道:“老母亲,我等是东土唐朝差往西天去者,师父有些不快,特拜府上,化口热茶汤,与他用饭。”那妈妈道:“刚才有个食痨病和尚,说是东土差来的,已化斋去了,又有个甚么东土的。我没人在家,请别转转。”长老闻言,扶着八戒,上马躬身道:“老婆婆,我弟子有三个门徒,合意同心,庇护我上天竺国大雷音拜佛求经。只因我大门徒唤孙悟空平生凶暴,不遵善道,是我逐回。不期他悄悄走来,着我背上打了一棒,将我行囊衣钵抢去。现在要着一个门徒寻他取讨,因在那空路上不是坐处,特来老婆婆府上权安眠一时。待讨将行李来就行,决不敢久住。”那妈妈道:“刚才一个食痨病黄胖和尚,他化斋去了,也说是东土往西天去的,如何又有一起?”
那沙僧在半空里,行经三日夜,方到了东洋大海,忽闻波浪之声,低头旁观,端的是黑雾涨天阴气盛,沧溟衔日晓光寒。
菩萨道:“且说那皂白启事来我听。”行者即将那打杀草寇前后始终,细陈了一遍。却说唐僧因他打死多人,心生痛恨,不分皂白,遂念《紧箍儿咒》,赶他几次,上天无路,上天无门,特来奉告菩萨。菩萨道:“唐三藏奉旨投西,一心要秉善为僧,决不重伤性命。似你有无量神通,何必打死很多草寇!草寇虽是不良,到底是小我身,不该打死,比那妖禽怪兽、鬼怪精魔分歧。阿谁打死,是你的功劳;此人身打死,还是你的不仁。但祛退散,天然救了你师父,据我公论,还是你的不善。”行者噙泪叩首道:“纵是弟子不善,也当将功折罪,不该这般逐我。万望菩萨舍大慈悲,将《松箍儿咒》念念,褪下金箍,交还与你,放我仍往水帘洞逃生去罢!”菩萨笑道:“《紧箍儿咒》,本是如来传我的。当年差我上东土寻取经人,赐我三件宝贝,乃是锦襕法衣、九环锡杖、金紧禁三个箍儿,秘授予咒语三篇,却无甚么《松箍儿咒》。”行者道:“既如此,我告别菩萨去也。”
好大圣,拨回筋斗,那消一个时候,早至南洋大海,住下祥光,直至落伽山上,撞入紫竹林中,忽见木叉行者劈面作礼道:“大圣何往?”行者道:“要见菩萨。”木叉即引行者至潮音洞口,又见善财孺子作礼道:“大圣何来?”行者道:“有事要告菩萨。”
八戒忍不住笑道:“就是我。因我生得嘴长耳大,恐你家惊骇,不肯与斋,故变作那等模样。你不信,我兄弟衣兜里不是你家锅巴饭?”那妈妈认得果是他与的饭,遂不拒他,留他们坐了,却烧了一確热茶,递与沙僧泡饭。沙僧即将冷饭泡了,递与师父。师父吃了几口,定性多时,道:“阿谁去讨行李?”八戒道:“我前年因师父赶他归去,我曾寻他一次,认得他花果山川帘洞,等我去!等我去!”长老道:“你去不得。那猢狲原与你反面,你又说话卤莽,或一言两句之间,有些差池,他就要打你。着悟净去罢。”
那行者道:“贤弟,你本来懞懂,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谅你说你有唐僧,同我庇护,我就没有唐僧?我这里另选个有道的真僧在此,老孙独力搀扶,有何不成!已选明日起家去矣。你不信,待我请来你看。”叫:“小的们,快就教员父出来。”果跑出来,牵出一匹白马,请出一个唐三藏,跟着一个八戒,挑着行李;一个沙僧,拿着锡杖。这沙僧见了大怒道:“我老沙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那边又有一个沙和尚!不要无礼!吃我一杖!”好沙僧,双手举降妖杖,把一个假沙僧劈脸一下打死,本来这是一个猴精。那行者恼了,轮金箍棒,帅众猴,把沙僧围了。沙僧东冲西撞,打前程口,纵云雾逃生道:“这泼猴如此惫懒,我告菩萨去来!”那行者见沙僧打死一个猴精,把沙和尚逼得走了,他也不来追逐,回洞教小的们把打死的妖尸拖在一边,剥了皮,取肉煎炒,将椰子酒、葡萄酒,同众猴都吃了。另选一个会窜改的妖猴,还变一个沙和尚,重新教道,要上西方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