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掌柜把驴子还给瓠子,伸谢一声,推起小车往己丑六户行去。
行一程,歇一程,间隔东溟城已经不远了,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田蕉远远瞥见有人赶着大车,不慌不忙朝前走,坐在车驾上的那人是其中年男人,五短身材,顶着一头蓬草也似的乱发,身披老羊皮袄,有一搭没一搭甩着长鞭,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厨子伴计都已经斥逐了,田掌柜只要亲身推车,推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老婆子和女儿毕竟是女流之辈,没甚么力量,只能搭把手,田掌柜几次想丢掉点东西,又各式不舍得。 ..
杨掌柜一家先进城了,田掌柜牵着驴跟在前面,耐烦等待了半晌,轮到他时,满脸堆笑,报了三人的姓名,段文焕一笔一画写清楚,道:“三口之家,去己丑六户。”曹近仁将三粒元阳丹并一块小木牌交给他,他在赤星城多年,认得田掌柜,也打过交道,朝他微微一笑,多讲解了两句,“己为街,丑为道,莫要走岔了。”
这个节骨眼上,一头大呼驴可不便宜,田掌柜脑筋有些发懵,杨掌柜是美意,雪中送炭,借给他们一头驴子,别闹出甚么幺蛾子,善缘没结下,反坏了两家的友情。
田蕉笑道:“那两端驴子可没元阳丹吃!”
田掌柜两旁头摆得像拨浪鼓,无移时工夫便找到了己街。那是一条幽深的长街,弯弯折折,一眼望不到头。
田掌柜按捺下镇静和猎奇,故作平静,牵着驴子踏进东溟城。
杨掌柜也是一时胡涂,得了田掌柜提点,当即明白过来,要救这两端驴子,就很多讨两粒元阳丹。他是夺目人,衡量利弊,口头相谢一声,把老婆小妾一儿一女都叫下来,叮嘱瓠仔细心照和驴子,自去城门口候着,号召迁入东溟城的人丁,挑精干男人帮手,许以财帛和干粮,帮手把大车推到寓所去。
“这是……这是咋回事?”
才过城门,大呼驴就像蔫败的庄稼,四蹄发飘,东倒西歪,耷拉下脑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勉强行了数步,再也拖不动小车。“坏了,该不是把驴子给累坏了?不会啊,这一点路,哪能就瘫了呢……”
田掌柜牵着大呼驴走在前,老婆子坐在车架上,女儿跟在后,三人在“的的”蹄声中走近了东溟城。
一条笔挺的通衢大道向前延长,铺以青石,平整妥当,绝顶是一座云雾环绕的山丘,隔得远了瞧不细心,两旁的街道冠以“干支”之名,天干为横街,地支为纵道,倾斜宽窄,是非不一,错落有致,将屋宇豆割为大小不一的街坊。
瓠子跳下车驾,敏捷地卸下一头大呼驴,牵到田掌柜的小车前,拴上驴,把缰绳交给田掌柜,咧嘴一笑,暴露焦黄的牙齿。田掌柜丈二金刚摸不着脑筋,悄悄捶着酸疼的后腰,老脸笑容可掬,待女儿返来,迷惑地问道:“咋回事?这是咋回事?”
田掌柜恍然大悟,只得将驴子卸下来,上前跟杨掌柜合计。飞来横祸,始料未及,杨掌柜苦着脸不知如何是好,瓠子跪在驴旁,把驴头搁腿上,掰开嘴晌,又凑到胸口听音,瓮声瓮气道:“不该啊,明显没事,如何就瘫了?”
田掌柜哈腰躬身谢了两句,恭恭敬敬退出凉棚,号召老婆后代儿过来,将元阳丹一一交给她们。田蕉托在掌心,细心打量着,豆大的一粒丹药,光彩嫩绿敬爱,凑到鼻下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她仰脖将元阳丹吞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暖洋洋的热力渗入入脏腑肌理,精力顿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