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把写满字的纸张扔进炭盆,端杯茶出去。
“粳米和糯米掺着熬的,养胃。”晴雯嘴上不饶人,心底还是疼他,“我让柳家的加了些葛根粉、芝麻粉、柏子仁,又磨了半两参,最是养气不过。趁热喝了再写字。”
连续几日都是练字,袭人、晴雯和他靠近,到底是个守端方的,也或许怕断了他长进的心,一向不偷摸乱瞧。他把炭盆挪远了些,又翻开窗户。有点冷,总比呼吸看不见的烟气来的好些。
袭人喜笑容开,灵巧的搬了杌凳跑远处坐了。没多久晴雯带着两个丫环走出去,淡蓝色细麻布打底,内里套了桃红色双襟短褂。跟她和袭人比拟,这两个的穿戴打扮才正像个富朱紫家的丫环。
宝玉说大话:“除了吃过胭脂的,二爷都不想认。”
也有那玩惯了的耍嘴皮:“老祖宗找了几次都被搪了,这一听林女人来,巴巴的就跑来了。二爷难不成喜了林女人的胭脂,不喜咱姐妹的了?”
香气逸散开来,宝玉忍不住吞了口唾沫,肠胃饥饥漉漉。晴雯和袭人瞥见他把纸张烧掉,就一人端着青花小瓷,一人抱着精美的粥盆过来,香气更浓。
袭人是个和顺和顺的,如桂似兰,她奉侍贾母时心中眼中只要一个贾母;跟了本身,心中眼中又只要一个宝玉。叮咛她挡驾,还真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宝玉颤了三颤。
宝玉点点头,原路返回,径直去了贾母的暖阁。
宝玉赶紧扯碎纸张丢进炭盆,火焰腾了一下,“不急看,你和袭人坐一起去。我练字呢,练不好字谁都不要看。”指指随后跟来的麝月秋纹,“你们也去。”
袭人低声问道:“您连她都不记得了?”
小宝玉的身子骨太差,事事都得重视。对此宝玉非常思疑过:要说贾府满门狐妖的话,小宝玉应当也是狐妖,不说身轻体健,有个安康的身子骨总归不是难事。
她和袭人的打扮,妥妥大族蜜斯的模样。
“罢了,你去中间,我要练字。”
晴雯排闼出去,双手卡腰,竖起眼睛喊:“你要练字也好,不该让袭人姐姐挡驾。这可好,女人院里的、夫人院里的,连老太太亲身来都给挡了,让袭人姐姐还活不活?”
晴雯是个尖嗓门的,吵架带她,这时候吧,天然留下看家。
他有四个大丫环,除了袭人和晴雯,另有麝月、秋纹。那两个是说不上话的,一个灵巧,一个更加灵巧,早躲到了碧纱橱里去。宝玉踱了几下步子,瞥见袭人一双俏目盯着他,张嘴就要替他说话,就猛一咬牙。
宝玉感慨贾府的豪华,闷了好几碗,见底了算完。
暖阁的台矶上坐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一见他们来了,忙都笑迎上来:“宝二爷可算来了,得亏老祖宗念了几日。”
宝玉打了个颤抖。三十大板?真狠!
想问,不好问,只好练字。
“林黛玉?”
过了垂花门,遇人渐多。幸亏没遇见短长的,只要个穿戴紫绢打底、纱质对襟的让袭人矮了半头。宝玉装成副‘不高兴不睬人’的模样乱来,此人就笑行了礼,朗然去了。
“去,为甚么不去!”他笑得欢畅。
宝玉点头,忍不住再看两眼。这寒冬腊月的,报春花一截碧绿的茎子挂着三五绿叶,头上一朵花苞粉嫩,非常奇特。
袭人笑道:“恰是林女人的肩舆了。正门是不入的,要进西边的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