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先生能够笑得那样都雅,可惜那笑容终如昙花一现,长久得不幸。
额间一层薄汗,楚羿终究在一声难抑的低呼后,重归于安静。
“哦?耳朵如何?”
双腿颤抖,心跳如鼓,一时候连嘴唇都颤抖了起来,脑袋却成了浆糊。
“如此细看,飞白真是好面相。”
“当啷”一声,半碗雨水撒倒在地,蜿蜒而去。
苏玨看得心中一阵揪痛。却不知是为了李大人那几枝被弃如敝履的柳条,还是先生眉心间那几条深到仿佛永久填不平的沟壑。
那头发用红线细细地扎成一束,因长年被香囊包覆而带着一丝淡香。
楚羿寂静不语,转而看向头顶阴霾。
点一盏油灯闲坐于窗前,直到雨停风起,楚羿才起家外出。
先生确故意仪之人不假,可惜不管是男是女,那人只怕是已不在此大家间了。
楚羿闻声,惊坐而起,忙向声响出看去。
正此时,便见楚羿于床上翻了个身,布衾下随之传来一阵窸窣。接着,先生的气味便垂垂粗重了起来。
“哦?飞白倒不知大人会看相。”先生略敛视线。
冷风吹散遮月阴云,一片冷寂。僻静的林间路上有些泥泞,时不时闻得夜枭几声哀叫,衬得这腐败的夜更加阴寒诡怖。
展转牵挂,纵死不忘……先生又岂是薄情之人啊。不过皑如山上雪,皓如云中月,此情终只为一人,斯人已去,便再无觉得继。
深夜中的九霄河还是悄悄地流淌着,像一只冬眠于黑暗中的巨兽,乘机将万物并吞殆尽。
睹物思人,便正如先内行中的那只红色香囊。
他……刚才口中叫、叫得甚么来着?
再顾不得甚么仪态安闲,两人仓猝清算了食盒酒器,仓促避走。
念念不忘……谁能想到夙来淡薄如云的楚先生会有如此情深之时呢。
情深不寿。
楚羿垂眸不语,李尧便又向前靠近了些。
李尧笑道:“略知一二,小时候门前有个算命的李先生,常在那边摆摊算卦。可惜我娘没学那孟母三迁,我便近墨者黑了……你看你额头圆润饱满,主聪明开通,前程光亮。”
李大人一顿,手也便停在了先生唇上:“言辞锋利,棱角清楚。只是这耳朵……生得有些不当。”
苏玨起先尚迷惑不解,眉梢微挑,不知楚先生如此是何原因?
一回身,苏玨见楚先生从四周的林子里拾了根枯树枝,在嵌满石子的地上画了带着缺口的圈,随后从怀中取出封好的承担皮。
本来沉寂的河水会聚到此处,便好似脱了缰的野马般,抢先恐后地朝着那俄然变窄的河道奔涌而下。
可伴着那越来越短促的喘气,以及布衾下,那位于鼠蹊部越来越狠恶的起伏,苏玨再不懂可真就成了傻子。
楚羿直望向猛浪若奔的河面,橙红的火光映上他的脸庞,那木然的脸上,还是看不出悲喜。
俄然,先生握住李尧覆在耳侧的手,声音清冷。
起初便感觉先生笑起来时煞是都雅,安知现在这般竟是更、更……
虽说做鬼已逾十载,可他好歹也是个男人,当年未结婚前也、也、也……
如何会……如何会呢……可……
……
楚羿沿着河岸,冷静朝下流走着,直走到一处水流湍急的险要之地,才停下脚步。
苏玨忍不住猎奇,靠近了去看。
味甘终易坏,君子淡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