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迎春甜滋滋一笑,脚尖一蹭,又不着陈迹地朝小九身边靠了靠。
“我、我早上本来就是出去看他们下棋,而后听刘徒弟他们闲谈,说是都好几天没人找工了……这天冷风寒的,就这么在内里守着,馒头都不舍得吃,怪不轻易的。厥后我记起你说那鸭掌是专门留给我的,以是我就——”
“罢了,不必再往下读了。”
“小九!!李久财!李久财!!你给我滚出来!!”
“啊?”
话音未落,楚羿便看着那少年“腾”地站起家来,两步移至书架前,将那书册插回,遂又取了新的下来。
见楚羿对此无贰言,小九这才取过书来翻开,自魏书董卓传读了起来。
“吃、吃了……”
“干什嘛!!”迎春没好气地吼。
“说是留给你的,那是让你吃的!我说让你拿去分了吗?!”迎春杏眼一翻,朝那高高的墙头瞄了一眼,随后决计拉高了嗓门:“我们这些人啊,生来就不是蜜斯少爷的命,投生到这世上就是来刻苦享福的,谁比谁过得舒畅啊?!怪谁?怪命!!怪咱命不好!就冰天雪地里等工苦?起早贪黑服侍人就不苦了?内里大街上要饭的就不苦了??苦的人多着呢!你管得过来吗?还是自个管好自个吧!”
小九神采便像是吃了颗苍蝇,端着书册的手模糊有些抖。只见那少年双唇紧抿不语,胸口起伏,似正死力压抑着甚么。半晌,只见他深深出了一口气,方这才合上册页,道:“公子既然不喜,那不如换本书吧。”
“轻点!你扯到我头发了。”迎春蹙着柳眉“嘶”了一声。
“《三国志》如何?”
这人间最不随便之事恰好便是这“随便”之事,望着楚羿那一旦少了几分悲喜便精美得稍嫌冷酷的侧颜,见其话音掉队便不再言语,小九迟疑一阵,只得硬着头皮站起家来。
常日里最是会辩白机会场合的小厮,本日如何变得如此不长眼色,不知进退?想到此处,李尧不由得眉心微微一蹙,深声叮咛道:“这里再无他事,你下去吧。”
“除武勇外一无是处,吕布传便不必念了。此人轻狡几次,惟利是视倒也罢了……虽说‘食色性也’,但是戋戋侍婢,亦能入得其眼,使之与其私通……此人好色,竟到了如此饥不择食的境地,实在叫人叹为观止。单是想想,便叫人倒尽胃口。”
一阵冷风跟着李尧行动灌入阁房,带进多少寒凉。细心看去,那人罩在身外的青色大氅上,竟是沾了细细一层雪花。
“顿时、顿时。”
小女人家千伶百俐,若当真对谁上了心,那也是八面见光的小巧心机。
顿挫顿挫,朗朗书声,这静室内一人垂首念着,一人撑腮听着,倒真有几分详宁和悦之色。
“迎春……”正这时,小九却语中带怯地开了口。
与李尧目光相对,楚羿一笑,道:“没甚么,不过是书读得乏了,便叫小九过来念于我听。”
“你看我……戴这个簪子都雅吗?”
管它是诗圣诗仙诗鬼还是诗魔,自那人嘴下走上一遭,活像是被人生生扒了层皮去,的确一文不值。
小九怔怔地,似骇怪于楚羿口中阿谁与世人所述截然相反的唐太宗,好久方才合了册页,瞪大了眼睛呆呆道:“那……公子想听些甚么?”
楚羿目光随她手势而上,不经意一瞥,便瞅见那稠密乌发间一只小鲤鱼正从木头浪花里蹿出半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