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换囚的司狱两日前已被萧贺擅自羁押,不管他手上是否有确实之证,都无毛病其酷刑逼供……我现在不知动静是否是从那日当值的狱卒口中泄漏。如果,便有人证,那李代桃僵之事无从狡赖。当日狱中换人,我并未出面,故而晓得此事与我有关者只司狱一人。虽说昔日太傅与其有拯救之恩,又与我了解多年,可萧贺刑讯手腕,我亦不是头一遭领教,怕只怕……”
楚羿沉吟半晌,不答反问:“不知大人有何筹算?”
“只剩些皮外伤罢了,于行动无碍。”
厥后两人举箸,边听着内里除夕爆仗,边吃着面前山珍海错,并不时闲谈几句。
楚羿道:“郭太傅如何?”
“以后赵知县于登门拜访家父时抱怨连连,言辞间仍旧一副惊魂不决的模样。”李尧挖苦一笑:“贪恐怕死,唯唯诺诺,如同衣架饭囊……这莫非就是通过我大齐层层严选,委以重望的朝廷命官?这二十年来,赵知县当日之态便如烙印般深切于我脑中,乃至我少经常常回想起来,心中便不由愤激难消。我恨本身当日不在赵知县之位……家有家训,族有族规,但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若为知县,定不叫族规家训凌于国法之上,以辱国之严肃!”
李尧拳握酒杯,望向楚羿的目光灼灼,一字一言,掷地有声。
“这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偷天换日并非多么高超手腕,流言只是迟早,只是不知萧贺那厢现在有何行动?”
李尧垂眸:“人间哪来万无一失之事,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家之言岂可作数?现在太傅余党皆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说是指证,倒是构陷亦未可知。既是构陷,又如何能认?”
或许是体味李尧就如同体味本身,又或许是不久前刚被更简纯真粹的言语撼动过心神,楚羿望着劈面李尧不知是因喝酒亦或是冲动而有些微红的脸颊,心中难生波澜:“人分有能无能,欲分私欲众欲。你口中之随心所欲,是随己之心,亦或随众之心?如果随己之心,便是私欲。既是私欲,又与萧贺之欲有何辨别?皆是私欲,不过一个有能,一个无能罢了。”
将嫩白鱼肉细心去了鱼刺送入楚羿碟中,李尧见对方沉默吃下,眸间遂难掩和顺之意。
“我眼睁睁见了方府被抄,丞相冤死,却无能为力;见皇上整日沉湎女色诗乐,不涉朝政,大肆兴建宫苑殿宇,亦无能为力;北狄部族犯我边疆,萧贺保举部下亲信出征,五万雄师遭受北狄一万人马,竟是全军淹没;西南胡匪反叛,烧杀劫夺无恶不为,处所请兵奏疏两日一封,朝中要员竟皆是无动于衷……这一桩桩,一件件,我每见一桩便心生一恨。为何恰好尽是此等无能之人把握大齐命脉!为何我辈空有满腔抱负,倒是有言难谏,有策难出?”
因而两人各抒己见,当即便将相干诸事一一运营,如此一来,竟是一夜未眠。
楚羿见状却笑:“看来这方丞相之子未死的风声终是传进萧贺耳中去了。”
楚羿点头。
李尧不语,细细思忖着楚羿话中之意.少顷,他脑中似有灵光一现,蓦地昂首:“……如果皇上不杀方弈,萧贺纵使再如何气急废弛,亦是无计可施。何况事情闹大以后,即便司狱认罪,亦可说是萧贺屈打成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