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殿下。”郎俊侠答道,继而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生辰纸,双手恭敬呈予李渐鸿。
分着花样,前去辟雍馆前的最后一天,夫子给了每个孩子一枚青龙石,青龙石上以辽、汉二文,刻着他们各自的名字,正面汉字印,背面辽文印。
段岭拿着那封书牍,内心俄然有种奇特的感受。
“这是玉衡山产的石头。”夫子坐在厅堂正中,慢条斯理地喝着茶,说,“不成忘了,这石头从那边来。”
郎俊侠说到一半,段岭却在他背上蹭了蹭,说:“不会的,我要挡在你前面。”继而回身走了。
段岭只觉没劲,但与郎俊侠相处日久,已风俗了听他的话,因而信步走到天井中,操起一杆长棍,顺手舞了几下。
所幸老天待他不薄,仍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中前路上,给他留了一盏灯。
段岭转了个身,阳光照在他仍充满稚气的脸上,李渐鸿不由朝前走了一步,几乎撞上窗格。
郎俊侠反而道:“脸红甚么?”
“甚么时候教我习武?”段岭又问,“你承诺过我的,待我从花样读完书出来,就教我骑射,练武。”
段岭说:“可我姓段,又不是中原四大姓。”
初春时节,段岭读书读得懒洋洋的,郎俊侠跪坐在一旁为他磨墨,点香,筹办了热布巾为他擦手。段岭一身慵懒,只觉内心深处有种奇特的情感在蠢蠢欲动,坐立不安,见郎俊侠出去了,便又蹑手蹑脚地出房,拿了铲子去花圃里顾问他种的花。
阳光又转过来些许,段岭又挪开点儿,跟着阳光挪来挪去,遁藏脸上的日晒。
“不。”李渐鸿一字一句道,“郎俊侠,你犯的错,今后一笔取消。”
“是,不错,恰是那年仲春。”李渐鸿喃喃道,“小婉离我回南边去。”
“是,殿下。”郎俊侠答道。
放假时,郎俊侠便办理吃穿,令段岭一应物事,从未出缺。
“睡不着。”郎俊侠说,“我坐会儿。”
“侠以武犯禁。”郎俊侠答道,“目不识丁的粗人才习武,有甚么好学的?学了技击,便惹得一身费事。”
郎俊侠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问:“我也靠不住?”
琼花院是甚么处所,段岭已约略晓得了很多,便红着脸,进房中去。
段岭袖手站在一旁,看郎俊侠切鱼。郎俊侠手指极其工致,顺手几下就将鱼肉片得如同薄纸普通,段岭要帮手,郎俊侠却说:“君子远庖厨,读你的书。”
李渐鸿站在窗格外,沉默地看着段岭,一身风尘仆仆,身穿麻衣,干得起皮的嘴唇微微颤栗。
段岭:“你天然会庇护我,但是万一你……也有伤害,我如何庇护你?”
郎俊侠又说:“我也得整根戒尺来,不然出了书院,便没人打你手心,管不住你。”
“部属无能。”郎俊侠道,“一错再错,既没有庇护好王妃,亦未能策应殿下。那夜部属前去胡昌寻觅殿下,却被武独阻截……”
“本年十三岁。”郎俊侠双手还是捧着纸,说,“十仲春初六的生辰。”
“喝水么?”郎俊侠隔着门问道。
在这苍茫的存亡之河中,为他留了一条船。
“他是我儿。”李渐鸿说。
段岭已不再是当初懵懵懂懂的小孩了,灵敏地发觉到郎俊侠话中带话,问:“甚么意义?”
这天他将一株牡丹苗谨慎地挖出来,挪到另一个坑里去,郎俊侠的声音俄然在背后响起:“改天得请个花匠来顾问,也免得分了你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