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汉人吗?”那天段岭忍不住问郎俊侠。
那盏灯虽暗淡飘摇,却照亮了他的全部生命。
郎俊侠说到一半,段岭却在他背上蹭了蹭,说:“不会的,我要挡在你前面。”继而回身走了。
瞥见段岭的那一刻,他终究获得了某种救赎。
郎俊侠说:“总有一天你会晓得的。”
段岭偶然候也奇特,问郎俊侠的钱从哪儿来的,郎俊侠只答道让他不必担忧。
这天他将一株牡丹苗谨慎地挖出来,挪到另一个坑里去,郎俊侠的声音俄然在背后响起:“改天得请个花匠来顾问,也免得分了你心神。”
读书读书,老是读书……段岭虽不架空读书,但是读多了,老是气闷。蔡闫大了他两岁,早已去辟雍馆了,拔都则偶然向学,从花样出来后便不知去了那边,连告别也没有,段岭去找他好几次,从未见到过人。拔都的家昏暗淡暗的,阴暗且可骇,他的父亲则对段岭瞋目而视,让他不要再来,只因他是汉人。
阳光又转过来些许,段岭又挪开点儿,跟着阳光挪来挪去,遁藏脸上的日晒。
放假时,郎俊侠便办理吃穿,令段岭一应物事,从未出缺。
“不。”李渐鸿一字一句道,“郎俊侠,你犯的错,今后一笔取消。”
段岭“嗳”了声,也不回应,感遭到郎俊侠仿佛在外头坐着,并没有走。
“六月里就得测验了。”郎俊侠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说,“看你心神不定的模样。”
“庇护不了你。”郎俊侠随口说,“便是我失责,如有那一天,我不死,也会有人来杀我,倒是无妨,我死了今后,天然还会有人,前赴后继地来替你挡刀吞剑……”
段岭迷含混糊地应了,还在榻上犯困,煦暖阳光从窗格上照出去,落在他的脸上,段岭便把脑袋挪开点儿,避开阳光。
“儒以文乱法。”段岭说,“大师还不是读四书五经吗?”
段岭哈哈笑了起来,郎俊侠从不打他,哪怕指责,也不带多少情感,未有大喜大悲,就像一株亭廊下的竹子,静肃立着。
郎俊侠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问:“我也靠不住?”
段岭伸了个懒腰,说:“待会儿就读书。”
“是,不错,恰是那年仲春。”李渐鸿喃喃道,“小婉离我回南边去。”
段岭拿着那封书牍,内心俄然有种奇特的感受。
段岭只觉没劲,但与郎俊侠相处日久,已风俗了听他的话,因而信步走到天井中,操起一杆长棍,顺手舞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