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畅快淋漓睡醒过来,却见得面前一片乌黑,怎的还没天亮,又感觉一阵泰山压顶,心道:莫不是已入了那乌鸦的五脏庙内,我若此时变回人身,不知会不会将它的肚子给撑开。
化作人身前面前顿时一片豁然开畅,却不是我将那乌鸦的肚子给撑开了。原是那乌鸦不知何时又变作鸟的模样,张了翅膀睡在我床上,刚才恰是他的羽翅将我压住。
说变就变。
不过我虽道行陋劣,却好歹是个以修仙为高贵斗争目标的堂堂正正精灵,被一只乌鸦唤作“小妖”实在让我悲忿了一把。
那乌鸦却俄然粲然一笑,固然残暴堪比满园桃花盛放,此时看来却颇是有些触目惊心之意,幽幽开得口来,“道友刚才挥刀莫非亦是为了救我性命?”
我这厢为本身的身量深觉得耻,那厢乌鸦却已凌厉地将我上高低下打量了个透,开口便叱问:“下立何方小妖?”虽是寸缕未着,那严肃架式却颇是压人一头,我方第一次认识到气势和衣裳是没有半分干系。
我低头看了看那一整碟爬来扭去的蚯蚓,感觉无甚不当之处,“乌鸦不都是吃虫子的吗?”白费我将后院整整刨了一遍才找出这几只蚯蚓勉强凑得一盘。
酝酿一番,我摆了个驯良谦恭的神采道:“道友唤我‘恩公’便可,积德不留名乃我水镜精灵之良好传统。”
想起昨日尚未将奏请递与长芳主,我便预备再往结界去。
“恩公~?”那乌鸦似笑非笑凉凉看得我一眼。
因而,只要含泪饮恨出了门去,背后还听得一声:“速去速回。”
举了刀片,我背对着坐上那乌鸦的小腹,抓起那团物什正筹办落刀,忽听得背后高山惊雷一声怒叱:“大胆!”
就在我含混震惊地四千年来第一次晓得了本身是个女子,而世上另有另一个种属叫做“男人”时,那只号称本身是男人身的乌鸦捏了捏我头上的发髻,道:“看在你年纪尚小,又生在这天界蛮荒以外,且不与你计算。”
将将走到门边,听得背后一个流水溅玉的声音道:“你且与我备了早膳来。”倒是那乌鸦醒转过来化了人身,慵懒地倚在榻旁。听他那口气想是使唤人使唤得非常风俗了,可惜我却向来没有被人使唤如许的不良风俗。
不免又思及本身修了四千年道行却无甚长进,到现在还是小我界十岁孩童的模样,比起只要一千年道行的连翘看起来还要稚嫩很多。彼时我尚且不知本身并非是个浅显的葡萄精。
我慎重思忖了一下,怜悯地掀了条丝被覆在它身上,“我看道友衣衫褴褛,原想替你改换衣裳,却不想瞧见道友小腹下长了个瘤子,虽说身残志坚一定不是功德,然毕竟与凡人有异,我既救了道友,天然功德做到底,故而想替道友将那瘤子剜下。”
但是,最最讨厌的便是这个“但是”。他法力比我高强,昨夜随便念个诀就将我现了形,开罪了他大略于我是没有好处的。
但是,又见但是。当我将那好不轻易寻来的吃食递与那乌鸦时,那乌鸦神采又如昨日普通青白交叉变更了一番,嫌恶一推,“你本身吃吧。”
这回乌鸦的神采更丰富了,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瓜代过后,总算开得口来:“你这小妖,谁与你说我是乌鸦的!”
此番话一来与它申明我乃它的拯救仇人,呃~固然我本意是为了救它后将它吃了,不过,殊途同归、殊途同归嘛,总归是救了它的。它天然不能将仇人给法灭了。二来是提点提点它,我乃精灵一族,实非它口中的小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