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礼毕后行至风神身边,神采庄严,不知低声与风神说了些甚么,但见风神点了点头。
我又规复了孑孓孤身。
小鱼仙倌摩挲了一下我的额际,我刚转头,却觉颊畔一阵人至清风,凤凰斯须间已站立至我面前,低头望着我的眼神罕见地暖和,百年难遇地轻声细语与我道:“你且节哀趁便。仙上毕生倾慕花神,虽不能同生,想必但求身后同穴而眠,将仙上衣冠冢设于先花神陵旁比肩同望初遇之水镜,你觉得可好?我方才咨询过风神之意,她并无贰言。”
小鱼仙倌拍了拍我的手背,凤凰看着小鱼仙倌的手,面上神情顿时忽明忽灭,眉头旋即蹙紧,凤眼一眯更显狭长。
我守着两个光秃秃的坟头未免眼乏,闲暇时便种些花草,种梅栽柳不过如此,我比来欢乐上了香樟树,卵圆的小叶稠稠密密,春绿秋红四时不败,偶有风过便沙沙作响,抖落一地红绿相间的叶子,煞是都雅。我喜好撑着十二骨节的竹伞穿过这些落叶,闻声它们一片两片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好似雨声敲打,倒像是爹爹布下的雷雨阵阵。
我转头,正撞入一双消敛了平素狷介与倨傲的凤眼,但见凤凰一袭素净白衣,乌发简束,身无装点,接过殡仪递与的焚香正迈步入内,终究留步在爹爹的衣冠柩前举香齐眉叩首祭拜,神采虔诚。三缕青烟逸出,环绕在他扣了三株细香的指缝之间,那手指指节清楚,莹白纤长,但我晓得,在左手中指握笔处有一层薄茧,虎口握剑处亦有一层薄茧……小鱼仙倌悄悄捏了捏我的手心,我微微一颤,收回神游天外的灵魂。
“锦觅领旨!”我接过新奇出炉的圣谕,足涌祥云,顶聚三花,终是名正言顺地做上了梦寐以求的神仙,可谓一偿夙愿。然,心间却无丁点曾经千百次神驰过的欢乐雀跃,仅觉着胸口憋闷,沉得发慌。
人都说,人影不随流水去,水常东去人影犹在。只是为何现在六合间滴水很多,水神却再也不见了。
我喏了声,跪下身来听旨。
我灵巧顺服地点了点头。
风神可谓是爹爹的结发仙侣,然,我却罕见见她踪迹,一则,她平素并不栖息于洛湘府上,二则,她与爹爹虽名为仙侣,实则不过点头之交,不过是天帝当年强点鸳鸯谱方才结成伉俪。二人道情皆寡淡无欲、出尘不染,若非天界大典盛仪,二人几无会面机遇。若非本日相见,我几近要忘怀此神。
他眼中一闪动,仿佛表情又好了,“好多了,前几日便规复了。”
我懵懂望着他,“心碎神伤”?究竟何为心碎?何为神伤?我只是胸口有些重,似刚练过胸口碎大石普通,我想,我只是身材染恙罢了,睡上一觉应当便会好了。
我蹙眉淡淡“哦。”了一声。凤凰不愧是为诸神所称道历代火神中灵力最强的,不敷一月便从重伤当中复原如初。
一阵风起,祭奠用的绢白纸张没用镇纸压住,一时候狼藉纷飞。
头七过后,我便回了花界,将爹爹的衣冠殓葬。临行前我去了一趟姻缘府,将狐狸仙起初赠给我的情爱话本春宫秘图一并带了去,三年守陵辰光摆布无所事事,不如将这些书卷好好研读一番以备他日之用,也好消磨些光阴。
一旁,风神披麻衣,神采淡然地焚了三柱香于香炉中,俯身叩拜了三记,便默静坐在左手主位上接管诸仙抚祷并予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