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使,过来,过来。”桃桃又揉碎了一块点心放在手心上,伸手到小山鸡面前,说:“吃,再吃一点。”小山鸡没有再吃,它一下子跳到了桃桃的手掌上。“哎呀呀,你这个小天使,胆量不小哦。”桃桃一边说,一边谨慎翼翼地把手抬起来,举在面前看了好久才说:“给你取个名,叫天使。如何?”
桃桃望了一眼土司大老爷,正与土司大老爷的目光相遇。桃桃的脸一红,心怦怦地乱跳起来。--停了一会,土司大老爷说:“桃桃,你和狗儿(大儿子属狗,因此奶名叫狗儿。)该要个孩子了。”桃桃低着头,看鞋尖老半天,眼泪吧嗒吧嗒,便不由自主地掉下来。
桃桃常想,之前哑巴大哥见不得她,一见利市舞足蹈,吵嘴流涎,就像发情的公牛。在郊野里,如果哪天身边又没人,被他堵住,岂不被他撕碎咬破?那一次,在墙角,剥她裤子的行动实在粗暴下贱。可现在,每天和他睡在一起,他却甚么都不会了……
“坐下,坐下。”土司大老爷让桃桃坐下,把笼子放在桃桃身边,笑道:“你看看,是鸟么?”桃桃斜眼细看,欣喜道:“呀,是一只山鸡呢!”
桃桃低眉扎眼“哎”一声,说:“爹,出门呢。”说毕,侧身碎步就要从土司大老爷身边畴昔。土司大老爷又叫了一声:“桃桃。”
桃桃抽开笼子门,一只毛茸茸的小山鸡叽叽叫着跑了出来。它跟桃桃很投缘,闻声桃桃一声“咕咕”,小山鸡便一团绒球似的滚到她脚边,瞪着一双亮晶晶玻璃球似的眼睛,猎奇地打量着桃桃。桃桃喜不自禁,从速找来一块点心,揉碎了放在手心,任小山鸡在她手心上啄。小山鸡刚啄了几下,桃桃就忍不住叫了起来:“呀,痒死了,痒死了!”该给小山鸡起个名字,桃桃刚有这个动机,“天使”这两个字就跳到桃桃面前。娘说过,天使是神的使者。这小山鸡是神的使者么?神是谁?土司大老爷么?想了又想,想得头都痛了,干脆不想了。管他呢,就叫天使吧。
没了风吹日晒,没了田间劳作及家务活计的艰苦,桃桃的皮肤仿佛更白净了,身子也胖了些。不过,和本来红扑扑的面庞比,多了些惨白和踏实。没有嫁到土司府上时,桃桃有事没事和奶奶唠叨个没完,和娘亲热也好,辩论也好,话张口就来,和四个一个比一个猴精、调皮的弟弟更不消说,分的花生或黑豆少了一颗,或者该谁去倒泔水,凡事皆能够大喊小叫吵翻天。当时候,她活很多么实在!--别了,无忧的童年;别了,无忧而爱梦幻的少女期间;而现在,有谁和她说话?有谁和她辩论?这个又聋又哑的花痴哑巴大哥,除了会对她“哦欧哦欧”,甚么都不会。
第二天上午,阳光暖和。人们该忙甚么就忙甚么去了,只要桃桃闲着。阳光下,桃桃慵懒地纳着鞋底,除了拉线时的沙沙声,桃桃悄悄地坐在紫色竹(紫竹--湘西特有种类)椅上,就如同悄悄的土司府大院。土司大老爷提着一个笼子,走到桃桃面前,停了下来。桃桃一眼认出那双圆口棉鞋恰是她做的,头也不敢抬,毕恭毕敬地站起来,低眉扎眼地说:“爹,遛鸟去?”
“把它养了,解解闷。”土司大老爷说毕,便径直走了。
土司大老爷“哦”了一声,说:“那就快归去吧。”桃桃走了几步,土司大老爷又说:“擦去泪,让人瞥见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