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之心澄明洁白,端然于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随事而迁,不因朝代更迭而变。
陈酿视谢府,也算得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他自知她心中为何所忧,为何所困。
思及这些,她更加展转不已。
这般官宦人家,一起之上,也见过很多。
他本就未敢睡太沉,经了王婆子一事,陈酿待陌生人事总留有一分防备。七娘那处稍稍转动,他便猛地惊醒,恐怕有甚不测!
他似哄孩童普通,只道:
他须生常谈地讲,她不厌其烦地听。陈酿自是纵她护她,而七娘,是不拘着陈酿说甚么的,只要闻着他的声音,她便放心。
邓容君,这个姓名,究竟是谁呢?
一纸之隔,足以让陈酿听清邻屋的动静。
想当时,她打扮虽不华丽,却端端的一派官宦气度。哪似现在,平常衣裙之下,不幸兮兮的,难怪七娘认不出。
看她们的模样,想来,亦是因城破出逃。
“好,那便说个梁祝的故事吧。”
七娘闻声,转过甚对着墙,回声道:
这位邓府尹,虽是谢府一手汲引,却不似谢府,树大招风,惹人谛视。故而,零散女眷尚得勉强保全。
师徒二人投宿的农家,非常贫寒,亦用了纸墙的体例。
那样的月光,古今无异,带着慈悲融乎六合。
正想着,却见这户的老头子返来了。
彻夜她却不闹了。只是,如此的轻声细语,仿佛更让人难以回绝。
户中老夫老妻二人,希冀着收留路人借宿,赚些南渡的本钱。
“蓼蓼?”他唤道。
“已是及笄之人了,怎的还要听故事入眠?如此稚气,难道与三岁小童普通?”
他们为避祸端,皆轻车简从,佯装成百姓,一应值钱之物亦不敢带。不然,城破时虽乱,又岂是好混过的?
至于陈酿如何讲的,说过些甚么,她早已记不清。唯记得窗头月光清润,和顺得不成方物。
陈酿多掏了几个钱予老妇,遂道:
眼下的家亡、国破、江山破裂、颠沛流浪,毕竟会化作史乘之上淡然一笔。
他默了一瞬,只安抚道:
“读书人,”只听那老妇高呼,“你们是备着本日南下吧?”
“酿哥哥,可我想听。”
他行入田间,七娘似个小尾巴,在他身后紧紧跟着。经了那么些颠沛日子,七娘早对泥地习觉得常了。
陈酿心道:如此也好。
陈酿仿佛闻着七娘清浅的呼吸,想来,她已沉沉入眠。
待渡了黄河,至那未受战祸的应天府,或能寻些开源之法。当时赚几个钱,供得七娘吃住好些,倒不必似现在这般宽裕。
如此想来,只觉出身微茫。性命,都太不值了……
她这句话,陈酿高傲白何意。
他轻叹了一声,思路飘得很远。
只是,幸而,七娘那份赤子之心,并未随境而改。
邓容君,不恰是开封府邓府尹的妹子么?畴前在谢府莲池见过一回,是五嫂陪着。仿佛,还与二哥议过婚事。
“怎的还不睡?明日要去渡口乘船呢!快好生安息!”
他遂披上件单衣,起家踱步。与人讲故事的他,反是睡不着了。
陈酿举目望月,一时心有感慨。
那一夜,在老故事中,七娘模恍惚糊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