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最明白七娘的。连日来,她故作回避,憋着忍着。仿佛她不哭、不难过,便没有汴都城破的事。
其间地处偏僻,也寻不着旁人探听。陈酿心下恍然,问了那些主子好久,却也没问不出个以是然!
自别了那二三十个谢府主子,至今已有十来日。她不知这些日子是如何过的,只是常常思及,便不由得潸然泪下,没法言语。
当时,陈酿见着顺子非常惊奇,只向他问:
陈酿咬牙忍着,只由着她挥拳,双眼却深深看着她。
七娘模糊记得,打发主子的那日,天还好冷呢!
七娘已然疯了似的,那里还顾得听他言语?她用力挣扎,身子不安地扭动,双拳死力挥动。
七娘连日的积存,终是在现在发作了。
谁知,不待他回身,七娘却一把抱上他的手臂,死死抓着不肯放开。
不闻她回声,陈酿只寂然叹了口气,却道习觉得常。
“你不是先南下觅宅子了么?怎的会从汴京方向来?”
而当时的七娘并不知,还未至汴河,他们便见着远远一片浓烟。
指不定,家人逃将出来,恰能遇着呢!
不知打了多久,七娘终是乏了。
“蓼蓼只要记着,非论何时,酿哥哥皆不会丢下你的。”
她一双小手攒成拳头,每拳皆重重打去,细嫩白净的双手已然肿得不成模样。
二人遂让主子们回庄上,将值钱的物件办理一番,再雇几辆驴车。待他们返来,便一同南下。
谁知七娘竟似认不得人,一拳一拳,直向陈酿打去!她虽为弱质女流,可每一拳皆拼尽尽力,拳拳到肉。
车外饿殍遍野,皆是南下之人。不时传来哀嚎之声,凄凄楚楚,尤不忍闻。
她粗喘着气,直看着劈面的陈酿,满腔酸楚,一瞬涌上喉头鼻尖。
仿佛过了好久,七娘还是泪落不尽,却比方才安静了很多。
她又朝驴车角落缩了缩,紧咬着牙,还是不说话。
“我与酿哥哥同去!”七娘瞪着他,一双黑亮眸子果断非常。那般不容置疑的神情,断非率性而来。
他本是太学出身,对汴京亦满怀忧愁。望着七娘要求的模样,他顷刻心下一狠,只道:
陈酿吓得目瞪口呆,仓猝冲进车中。他一把抓上她的双臂,自背后一环,狠狠将她束住!
汴京已然焚毁,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兀自保全。至于寻亲重聚、光复故都,那皆是后话了!
“快走!”
只见七娘脸孔狰狞,发疯似的敲打着车壁。
可七娘却似充耳不闻。
那是汴都城,熊熊燃烧,付之一炬的汴都城!
再向前,便是金兵驻地,远远地已见着两三个金人来往,那里还敢逗留?
陈酿尽由着她哭,由着她喊,既不安抚,也不劝说。七娘这般景况,偏要哭出来才好!
但是,人生的无常远非如此。
他缓了缓心境,将七娘扶稳,方道:
“也罢!”陈酿叮嘱道,“可我们说好了,金兵凶恶,我们只能远远一看,晓得景况就是,万不成伤怀流连。”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