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的衣物,畴前是见所未见的,连家中最末等的下人亦不会穿。
“蓼蓼,可换衣毕了?”
故而,路过贩子之时,陈酿决计买了套粗布衣裙,以作讳饰。
而从今今后,再没那样一个谢府了。没了权势滔天的家人,亦没了众星捧月的糊口。
七娘看着他,才收住的眼泪,却又簌簌而落。
七娘与陈酿入村时,一应屋舍早已挤满了人。
而这些筹算,陈酿却从未在七娘跟前提过。
陈酿如何不明白,她心中郁结,岂是一日而成?
“酿哥哥不是说,莫要张扬么?”
搁在常日里,普通人家多以棉衣夹袄御寒,是穿不上裘衣的。更何况国破之际?
七娘正兀自发楞间,忽听帘外陈酿道:
她就在他怀里沉甜睡去,不知年光多少。
七娘还是坐在驴车当中,手中捧着方才打翻的暖炉。车上的香灰已清理净了,陈酿就着未烧完的碳,拿火折子重新点了,与她取暖。
“那酿哥哥呢?不过一件夹袄,这大雪的天,那里撑得住?”
何况,一件半旧裘衣,比之七娘本来的衣物,毕竟要浅显很多。即使旁人眼红,见有男人同业,多少也会有所顾忌,出不得甚么乱子!
只见他半跪在驴车上,似在寻甚么东西。
前头的村落已然空空如也,大略是为着南逃,倒遗下很多空屋子。只是,空屋子虽多,南下的人更多。
陈酿凝睇着她,微蹙了眉。不过半月风景,她竟肥胖得这般。见她眉宇之间,颇生出几分蕉萃倦意,他只觉针扎似的肉痛。
只见她素面朝天,乌发盈盈,随便挽成个不着名的髻子。一支荆钗横插脑后,再无甚妆点。
忽而,她身子一瞬瘫软,直倒在他怀里。她再撑不住了,再撑不起了,还好酿哥哥还在。
这些日子,宗室、氏族被俘北上的动静,成日地在耳边来去。如谢府这等权贵,天然不能幸免。
她振了振精力,眼下到底不是感念伤神的时候。
七娘不知他的筹算,却也听话地点点头。酿哥哥说甚么,便是甚么。
七娘顷刻回过神,忙抓起面前布衣,只低声道:
七娘望着他,暴露信赖的神情。在她内心,她的酿哥哥,就是无所不能的呀!
可她也明白,凡人肉胎,到底是血肉之躯。四时冷暖,皆有所感。
他嘴上虽如此说,可心中实是不忍她这般。让她身着粗布衣裙,已然够委曲了,若还生生受冻,他那里就能放心了?
陈酿缓了缓心神,深吸一口气,只道:
七娘地靠在他怀里,是这些日子以来最放心的时候。她只温馨地落泪,不必担忧身后的金兵,亦不去想前路茫茫。
七娘的衣裙自是张扬,可在南逃之人中,陈酿的裘衣一定就是平常之物。
只是,见陈酿的袍子薄弱,她又忧心道:
陈酿的手早已冻得通红,七娘触上之时,只觉猛一个激灵,偏她却不肯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