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半刻,窗间又传来女子咿呀之声。夜市还未起,原是伶儿在练声吟哦。模糊听来,恰是那出耳熟能详的南戏《琵琶记》。
畴前举子们往汴京招考,多在此处歇脚。当时的府尹为附庸风雅,遂将这条街改名做“书房街”。
其间人来人往,在本就平静的书房街显得特别热烈。
陈酿又带着七娘朝前行去,忽一座偌大客店映入视线。匾额上大书个三行楷大字“状元楼”。
“这座客店有些年初了。本也不敷为奇的,因在太祖朝时出过一名状元郎,故而唤作‘状元楼’。而后自有考生追捧,便越做越大,成了现在的模样。”
“若住了此处,怎的还未曾得个状元返来?”
他虽打趣言语,七娘却听得当真。他未曾得个状元,到底是为了她!
二人双双了然,自不必有甚言语。若蓦地提起,也不过徒添一分伤感。
“住一旁的客店吧!我带你去我畴前赶考时的下榻之地,如何?”
“酿哥哥,我就要住此处!”
眼下这一住,也总算是博得个美意头!
畴前不过是为着不与家中添承担,尚且好说。而现在,荷包中为数未几的银两,却尽是拯救钱!
她只道:
“我们在这条街上先寻个客店住几晚。我昨日算过,节流出的船钱,勉强能租辆小驴车。待拾掇好了,我们便回扬州去。”
不过,状元楼名誉大、气度大,房价更非别处可比。
陈酿将万般情感接压在心底,只转头向七娘道:
七娘微微蹙了蹙眉,只看他一眼,抿着唇不言语。
陈酿又看了状元楼一眼,掌柜还是是畴前的掌柜,好几年了,也不见甚么大的窜改。
见她事事顾及着他,陈酿心头忽涌上一丝暖意。
当年陈酿念着荷包里的孔方兄,只婉拒了掌柜。何况,堂堂状元之尊,岂是住一夜店便能有的?
那客店高出四周很多,前头另有一座朱红雕花门楼。那等气度,一看便是个有来源的,并非旁的客店可比。
七娘与陈酿一起行来,非论镇子或是村落,所见皆是破败气象,所感不过凄苦情面。
眼下这等流落之态,蓦地闻着这出《琵琶记》,陈酿与七娘一时思及,心中自是五味杂陈。
陈酿有些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只抖了抖荷包,遂道:
所谓江南丝竹之盛,由此可见一斑。
现在故地重游,当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头名的状元,公然是与本身无缘的!
当时朱凤英初初学得唱念,郓王一管清箫相和,陈酿带着七娘用竹筷敲着酒盏,聊作鼓板。
他自迎来送往,非常殷勤。想来,状元楼这般昌隆,除了那状元的名誉,与掌柜的操心运营亦是息息相干。
七娘想着陈酿,一时又忘了银钱一说!想来,这也是她生来便带的娇贵气。
谁知七娘只微蹙眉头,竟立在状元楼前不走了!
二人在渡船上待了近一月的风景,似与世隔断,不闻世事。眼下突然见着应天府的热烈,直有些应对不及。
再穿过一条不深不浅的巷子,便是北里瓦舍的地点。
七娘忽想起,酿哥哥本是为赴考才至汴京,遂又笑问道:
现在想来,那掌柜的倒是一语成谶。
七娘沉了沉神情,突发奇想道:
陈酿微微一怔,只摇了点头,打趣道:
“酿哥哥畴前程经,但是住的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