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甚么一早的不去各司其职,反都聚在这里偷懒来了?”声音垂垂的来到门口,进屋的人一身富丽,扫了屋内世人便是如此一声呵叱。
我倏然惊了,直勾勾地看向她,出了一背盗汗,不是惊吓,是悲忿!欲加上罪何患无辞,仿佛我真是被那群山贼作践过,扔回到府门。莫说这脏水无端的扣来头上,就是记起那日不顾性命同盗贼周旋一次次死里逃生的惊心动魄,九死平生,为全纯洁不辱于寇贼我连性命都不要,到头来,竟然换来这些猜忌刻薄的言语,更有如此无所不消其极的肆意欺侮。满心的闷堵,这难不成绩是周老爷的恩情?因他遭祸于外,现在又要因他受辱于内!
混战中拼极力量才说出的这句话如孙大圣吐出了毫毛喊一声“定!”,婆子们惊诧原地,不敢妄动。
我粗重的喘气着,锋利的发簪已经握住在手,直逼本身的咽喉。银光泛着冷意,而我目色亦是冷然,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能被她们如此轻辱了去。
“咣当”一声响,一个厚重的黄铜炭盆子撂在我面前的青砖地上,灰红色的炭灰细细的铺满盆,惨白的如面前这些奸笑的脸。
“你!”她脸上喜色闪现,身后膀大腰圆的婆子们已蠢蠢欲动。我手顶用力,那银簪的利刃已更近了咽喉,我缓缓的扬起下颌目光敛做一眼,瞪眼她,毫不退步。
六姨太叫玉珑,像是猫的名字,公然有些刁钻。
“来呀!香灰盆子请上,服侍新奶奶验贞!”六姨太缓缓地叮咛,仿佛玩弄一只脚下的蝼蚁。
六姨太着一身闪字银红小坎儿,丝光闪闪的玉色夹裙,服饰富丽,周身珠光宝气,威风凛冽的立在那边,稳操胜券普通的对劲。她生得小巧小巧,圆润的下颌傲慢的微扬,樱唇一点红微撇,望向我时那颀长诱人的丹凤眼似睁非睁,难言的倨傲。仿佛我已是她手中的俘虏,任她发落措置。
仿佛她们已默许我是残花败柳之身,叫我如何回嘴!我气得周身颤抖,没想到这六姨太这么漂亮小我物,竟然出口伤人。出口伤人倒罢了,竟然初度见面就要如此热诚我!
六姨太悻悻地说:“府里的姐妹各个是出身王谢的,若公然有个残花败柳的破鞋同我一个屋檐下,玉珑但是不依的。”
她身后的三姨太唯恐天下稳定,暴露镇静之色大声着:“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哎呀呀!即便真有其事……啧啧,这牛嚼牡丹,粪土灵芝,岂不是暴殄天物呢!应当的,应当的。”笑了说罢,她团扇半掩面,一双媚眼溜溜的高低打量我。我冷眼看去,着妇人三十开外,倒是盛饰艳抹,分外娇媚妖娆,圆圆的脸儿,身形丰盈,桃花衫子石榴裙,穿戴如少女般的素净,却自有一番风味。而此时,她却如个插科讥笑见缝插针的跳梁小丑般张牙舞爪的惹人腻烦!
我定定神,死力压下怒意回敬:“六太太是从那里听来这些闲言碎语,无端端的猜忌,这般歪曲漪澜的名誉是小,只是有猜天上掉金子的,有做梦娶媳妇的,怕是无端端的信口雌黄给贵府老爷猜一顶绿帽子,鼓吹了出去,于老爷脸面无光,如果究查起来。少不得夫人要担待呢。”她不恭,我天然不敬,如果名节受辱都能哑忍,怕就没有甚么再不能忍的了。
门外一阵喧闹声暴起,“这边,就是这里!”凶巴巴的女人叫唤声,鱼贯而入十来个婆子,一脸横肉乌青的脸儿,我慌得扭脸,那门口投入的刺目阳光让我辨不清来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