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请石老夫子坐馆执鞭任教的话,世人皆惊。我见六姨太姣美的小脸儿一沉,暴露几分惶恐,丹凤眼喷火般气愤,小巧小巧的身子向前冲,不顾了身份指去三姨太骂:“花媚香,你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我笑了点头,发起说:“既然是不知之过,本就怪不得六姐姐的。漪澜有个不情之请,望老爷成全。”我一幅恭谨的模样,他惊奇地望着我,踱步向前,不再看我,随口道:“但讲无妨。”
我惊得咂舌,不由噗嗤一笑,竟然有如此的趣事,难怪玉珑急恼得痛骂三姨太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他一步步踱步来到我面前,鼻尖切近我的前额,俯身低语在我耳边,悄悄的,彷如喉头的气声:“夫人赏光,今晚就当着‘人模型’如何?”
“也好,就将春暄馆旁的客房秋晴阁打扫出来,请位老夫子为六姨太讲授些《女训》《内则》之篇,”说罢转去五姨太叮咛,“这就去办!”
世人散去,独周怀铭立在春暄馆的天井,好言安抚了斯蒂尔画师几句,言语间倒是宽柔兼济。斥责了六姨太的鲁莽无知,却也警告斯蒂尔华人是礼节之邦,男女有别,不成逾矩。更是叮咛了贴身的小厮孝儿留在春暄馆服侍着,以防再肇事端。让孝儿带了斯蒂尔出去喝酒压惊,算是替六姨太赔罪。
诸事已毕,他侧头转向我,唇角勾着一抹拿捏的笑意。
六姨太的娘家本是都城的官员,也算是出身王谢,常日里就颇是因家世张扬。现在老爷斥责她“不读书,见地鄙陋”,清楚是骂她没有学问,这在书香世家的蜜斯该是如何的欺侮逼视。一句话玉珑又惊又恼,愣愣半晌没了话,神采顷刻青白没了赤色。
我噙了泪,勉强扮出一丝笑意,轻服一礼道:“老爷不提点,漪澜反是错怪了六姐姐。不知者不罪,既然是姐姐不晓得这些才惹出本日家宅不宁的笑话给外人看,本也怪不得她的。”
五姨太福了一福领命,六姨太惊恼得喊一声,“老爷!”她转眼噙了一眼的泪,言语哀哀的。《女训》《礼记.内则》之类的文章,若她公然出身书香家世,该是垂髫之龄的蜜斯们倒背如流的文章,现在逼她重读,仿佛让她重学《三字经》《弟子规》普通的轻辱。她岂能不急?
我颇是惊奇,看周怀铭一脸安静地摆摆手似是默许三姨太的发起,五姨太屈膝低首从命去办。只是我满腹猜疑,这石老夫子是何方崇高?目睹六姨太玉珑已经痛哭失声,瘫坐在地,被丫环婆子们架起拜别。
我一阵惊羞,恍悟他的促狭。羞恼得啐他一口扭身欲逃,嘴里还叨念一句:“不端庄!为官不尊的!就不消怕被言官弹劾了去?”
她要辩论,却一时候理屈词穷,委曲得撇撇嘴,眼里扑簌簌落下。才颐指气使的放肆气势仿佛大火遭暴雨打灭,凉凉的泪滚落,望向老爷的目光反有几分不幸委曲。她倒是委曲了。
隋嬷嬷是慧巧分给我房里的老嬷嬷,传闻先时曾经服侍过府里的太蜜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