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楚楚不幸地望着他,如一只无枝可栖的小鸟儿,他执了我冰冷的指尖低声说:“委曲澜儿你了。”
我揣摩他克日外忧不竭已是心烦,现在家宅不宁女人作怪,他定是深恶痛绝,不然不会如此重言斥责六姨太金氏。传闻六姨太的兄长在京为官,还是很有些名誉的,不是气急,周怀铭何故出此狠话?我并非想落井下石,只想借此让六姨太寻些端庄事儿去做,少来无事生非。
六姨太的娘家本是都城的官员,也算是出身王谢,常日里就颇是因家世张扬。现在老爷斥责她“不读书,见地鄙陋”,清楚是骂她没有学问,这在书香世家的蜜斯该是如何的欺侮逼视。一句话玉珑又惊又恼,愣愣半晌没了话,神采顷刻青白没了赤色。
“也好,就将春暄馆旁的客房秋晴阁打扫出来,请位老夫子为六姨太讲授些《女训》《内则》之篇,”说罢转去五姨太叮咛,“这就去办!”
隋嬷嬷趁机在我耳边轻声说:“石老夫子在府里教女眷四十余年,太太蜜斯就受过他的教诲,便是老爷对他都要畏敬几分。三姨太入府时,目不识丁,老爷逼她读书识字,就请来这位石老夫子。这老夫子最是呆板,拜过夫子像,就一日为师毕生是父了。手里提根儿老爷赏的戒尺,三天两端打得三姨太的手心青肿如熊掌普通,膝盖跪地砖跪得现在都落下寒疾。偏是三姨太资质笨,当时年青,还贪玩不肯读书时,一次竟然被石老夫子告状辞馆,恼得老爷当众将三姨太一顿家法板子,打得那叫一个没脸,落下了府里的笑柄。”
我笑了点头,发起说:“既然是不知之过,本就怪不得六姐姐的。漪澜有个不情之请,望老爷成全。”我一幅恭谨的模样,他惊奇地望着我,踱步向前,不再看我,随口道:“但讲无妨。”
五姨太福了一福领命,六姨太惊恼得喊一声,“老爷!”她转眼噙了一眼的泪,言语哀哀的。《女训》《礼记.内则》之类的文章,若她公然出身书香家世,该是垂髫之龄的蜜斯们倒背如流的文章,现在逼她重读,仿佛让她重学《三字经》《弟子规》普通的轻辱。她岂能不急?
他来到我身边,高低打量我半晌,揽我在身边,冷峻的目光挑眼讨厌地瞟一眼六姨太道:“都是你常日不读书,见地鄙陋,才闹出本日的笑话,自取其辱。”
隋嬷嬷是慧巧分给我房里的老嬷嬷,传闻先时曾经服侍过府里的太蜜斯的。
我惊得咂舌,不由噗嗤一笑,竟然有如此的趣事,难怪玉珑急恼得痛骂三姨太是落井下石的小人。
我噙了泪,勉强扮出一丝笑意,轻服一礼道:“老爷不提点,漪澜反是错怪了六姐姐。不知者不罪,既然是姐姐不晓得这些才惹出本日家宅不宁的笑话给外人看,本也怪不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