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水心斋，我感觉周身劳乏有力。因我曾去三姨太的房里走过，尺素已经叮咛报酬我筹办下膏汤沐浴，里外的衣衫也改换一新。都不等冰绡为我擦干乌发，我已恹恹地靠在床边睡下。
她胡乱地向我几次点头，如溺水的人急于抓住浮在水面的一块木板。我叮咛婆子上前抱过孩子时，她紧紧抱住宝儿呜呜地哭着，打量着宝儿好像生离死别普通的凄然道：“宝儿，宝儿，娘不会分开你。”
“宝儿少爷的病是病，蜜斯的病也是病呀。”冰绡不平道。
“是，是痘疹。”郎中必定道，“八姨太之辩证，实属痘疹初起，未见红点，证与伤寒相类，发热烦躁，脸赤唇红，身热头痛，乍寒乍热，喷嚏呵欠，喘嗽痰涎。”
“这是如何了？”慧巧略含责备的声音，在一群丫环婆子簇拥下，她行至堂前廊子下。我略略打量她一眼，便见她容色怠倦，透出蕉萃的色彩，可也真难为她了。
我点头，现在致深因宝儿的痘疹已是愁烦，房事都要戒的，若再来我房中，未免惹人闲话。
我紧随几步追上她，好言安抚道：“姐姐莫急。”
我同五姨太慧巧相视无法地点头，固然事出俄然，倒是被我不幸言中。
我鼻头不由微微发酸，心头酸涩，侧身不去看。
“三姨太她病情不好了？”慧巧急得诘问，眉头紧拧，一脸惊色。我也是一惊，才听闻三姨太得了痘疹，如何这么快人就不可了？我后背发寒。曾经听人说，成人发疹子，九死平生，很多人皆因疹子发不出，高热不退，活活地煎熬死去。以是从朝廷到官方，凡是传闻“痘疹”二字，都如临时疫普通的严峻不安。
她似看到五姨太慧巧和我的到来，倒是视而不见地幽幽地说：“老爷的意义，说得很明白了。你若不肯，我也懒得担这份劳累。阖府高低的女眷，恰好我命好，出过疹子。收养宝儿，也是老爷的意义。”悄悄一笑说。
恰好现在摒挡府中外务的重担都落在了五姨太慧巧身上，她的愁烦可想而知。
冰绡忙叮咛厨娘做了一碗滚热的姜汤扶我喝了，又放我躺下，摸索问：“蜜斯，我们去请姑爷来吧？蜜斯病了。”
慧巧向后退了几步，同我并肩而立。我见此景象，再想起她那日在酒宴上细说我流露给她的“奥妙”时那奸刁的笑眼，便莞尔一笑说：“三姐姐若想去撞墙，便依了她。就算是宝儿眼下不死，如果三姐姐没命熬过这痘疹一劫，真真的放手西去了，今后宝儿管谁叫娘，可否长命，都还未知呢。”
三姨太一脸如遭霜打的惨白，紧紧抱住昏倒不醒的宝儿在怀里，眼里透出惊惧防备的凶光，她警悟地四下看着，错愕地警示世人：“若谁敢近前，我就同宝儿一道去死！”
“五奶奶，要出性命了！那三姨奶奶她……”
她蓦地留步转向我焦心道：“澜儿，你速速回房去。三姨太母子双双得了痘疹，你却未曾得过，不要传给了你。”
她的目光凝睇着我，似在体味我所言的深意。她周身瘫软普通，目光狼藉，披头披发如鬼普通，抽泣不住。
我们进了院门，便见到廊子花团锦簇般立着六姨太玉珑，她怀里抱着一只乌黑的波斯猫，安然地立在一旁，堆着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