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他挚诚的目光,清澈如山泉溪涧见底,不似包含心计。
他侧目望我,恰那话震惊我心头的荏弱,我点点头,默许他这话,是对的。
他话语说得断断续续,或是话多,喘气吃力,却边咳边笑,似在说一件顽童的趣事,神采中反有几分奸刁。
清冷月光,他打量我,眉眼间一缕淡淡的哀伤,凝神道:“怀铄尚未见大哥他对哪个女子如此动情,如此的用心,只要,对小嫂嫂你。”
方老中堂?我一惊,内心一阵猜疑,忍不住问:“但是方居正,方老夫子?”
“孤儿孀妇,深宫中尔虞我诈,权力排挤。大哥受的苦,换来的一世殊荣,呵呵,此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望着他的眼,听得我心头渐生凉意,垂眸呢喃道:“九爷本日话格外的多。”
我轻笑,却有些黯然失神,体味他的每句话。心下酸涩,更有一丝委曲,交杂一出,繁复难言。
月色杳然,清辉洒在他清癯的脸颊,眉宇间暴露哀伤之色。他声音幽幽的,打量我,感喟一声说:“如我,生于朱门,想做个野鹤闲云之士不得,想做个‘天然’二字,更不得。姓了这个姓,此生就由人摆布。只这一副躯壳,行尸走肉罢了。纵胸怀乾坤,无法足难出府门半步。”只看他那落寞无法的神情,似满心的愁烦,愁烟锁紧眉头。
心底悚然一惊,他如何得知我的出身?更不想,他竟是如此直言不讳直指民气。转念又一想,罢了,人前人后流言流言,只怕出身早已被周府的人扒了个遍。而他于我,也恰是天涯沦落人吧。
我摇点头,不知如何,竟是舍不得这月色。心垂垂的温馨下来,只是模糊的另有抽泣。
我听着,考虑着,由着他的感慨去想,虽不大真懂,多少也体味几分他的无法。
他点头轻叹,望着满池暮色下的荷塘,目光疏离叹道,“高处不堪寒。若要身居高位,就要备受世人难耐的酷寒。忍人之所不能忍,见人之所不肯见。”
他送我直至后院,远了望着水心斋,他留步说:“小嫂嫂好走。”
本书中周怀铭微服冒名靠了会元,就是天下贡士的第一名了,如果没有不测,殿试极有能够就是状元了。
我掠了风拂起的乱发,低头说:“九爷这话,漪澜懂的。如鹰隼,心在高空,脚被束缚在笼中,或是骏马没法驰骋草原,”
池面上碎星如冰,灿烂灼目,衬了远近灯火,依约飘来的管弦歌乐,一片安然。阔别歌舞繁华地,偌大周府间竟能有如此的清心静气之地。
那方居正老中堂是一代大儒,三朝帝师,天下士子无不对方夫子的学问文章更有品德时令佩服得如众星仰月。昔日在家中,爹爹最是敬佩方夫子的才学为人,更因方夫子也是扬州人氏,就更是推许。方夫子的文章,我自幼耳熟能详的。
一种恍惚的温意,我问他说:“九爷常日在府里,做些甚么?”不过是叉开话题,不想再谈他。
见我不答,他挪动步,更向那清波外,感喟一声:“尽须怜取面前人。”
我揉着微痛擦伤的臂肘膝盖,他体贴肠问:“但是破了?怀铄送小嫂嫂回房去。”
他鼓鼓嘴,神采颇是当真点点头。
我猎奇地望向他,有些踟躇,他俄然一翻掌,更不待我答话,手一摊,一个毛茸茸的狗尾草编成的翠绿的小兔子抖着长长的耳朵晃在我面前说:“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