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美人蜜斯房里坐了多久,便是衣衫都换做了美人的一条西洋裙。冰绡来接我回房时,我已是喷嚏不止。衰弱的身子娉婷行在廊下,举头却发明廊子绝顶立着的他,是九爷怀铄。他立在回廊最远处,薄弱的身子上一袭白衫,远远地对我展露笑容。
冰绡急得扯过一叶巨大的芭蕉叶对我说:“蜜斯再此候一候,冰绡去喊人撑伞来!”
我呆立无语,看着冰绡轻巧的身影提了裙摆冲去雨中,“喀嚓”一声炸雷在耳边响起,惊得我一个颤栗,仿佛黑暗中有鬼怪对着我奸笑,笑我的无知,率性,自取其辱。我坚信了他,他却毕竟不是我能依托。千算万算,却独独算错了这步。
一番话出口,无尽的委曲都在心中翻滚。我神情楚楚,一层薄薄的水雾蒙了双眸,不错目地凝睇他。他,兴樊总督周怀铭,当朝一品,断案无数,此案对他,该不是难事。
一句话仿佛冷水兜头泼下,我愣在本地。五姨太悄悄碰了碰我,一个激灵,我这才复苏过来。致深,我委身相许的男人,他竟然如此!我腹中惨死的,莫非不是他的孩子吗?我噙了屈辱愤然的泪望着,眸光中尽是委曲不甘。
她瞟我一眼结结巴巴地补了一句:“八奶奶已叮咛多打发些银子厚葬了。因见五奶奶一早儿忙和六奶奶生辰喜庆,又是个粗使的丫环,就没得空禀告奶奶此事呢。”
冰绡扶我起家,我摇扭捏摆,只剩深深一福。
“呦,这不是八夫人吗?”婆子撑了雨伞过来,遮去我头顶一片天空。”
那刻骨铭心的丧子之痛,加上他冷酷的丢弃,仿佛生锈的钝刀,一刀刀地扯开我心中尚未愈合的伤。如果我所言句句失实,又为何无人肯信?莫不是我同四姨太晴柔一样,我也成了疯子?顷刻间,我懂了,为何大家都说四姨太是疯子。哀思伤神,神态不清,需求静养,她们看似体贴实则淡然的话语响在耳边。如何这周府内的女人,一个个都要被活生生逼做了疯子?
我唇角噙了一抹苦楚的笑,脸颊如沐冰冷的月华,一滴冷冷的泪凄楚的从脸颊滚落,没有一分热度。
天似穹庐,沉沉压下。雨如泼墨,暗淡一片。
傻丫头?我闻言一惊,很有些始料不及。如何世人都说她是个痴傻半疯的?我看她涓滴也不疯傻,反是在我面前慷慨陈词,决然赴死的。
雨点噼噼啪啪打落,大雨如注倾泻。暴雨西风过后,是满园凋残。芳树芭蕉被残虐地东倒西歪,在大雨中收回噼啪地哀鸣,似在陪我悲咽。浑浑噩噩间,游廊行至绝顶已无路,雨水飞溅来廊下。
其他姐妹接踵道:“mm新近落胎,过分悲伤,还是归去多做疗养才是!”
六姨太这才磕着瓜子不回眼儿赧然一笑,叮咛持续唱戏,叨念一句:“这出《夜奔》还没演,这边先上了一出《装疯》了。”
她不顾婆子们劝止提了灯笼般摇摆的裙摆向我而来,伸手来拉我说:“走吧,去我房里坐坐。九哥说,小嫂嫂的油画画得好,也让美人看看。”
“哎?你如何一小我坐在雨里呀?”廊子下清越的声音,我都未曾留意,她是在同我发言。
屈辱的泪被我生生咽回喉头,没有顺着脸庞滑落。那泪水灼烫得喉咙干裂,扯开普通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