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在狂跳,只怕一个不谨慎便会蹦出。我强忍着悲戚之色,恐怕一个疏漏便也会同贞妃一样被弃置枯井。那惊骇的感受已不是如临深谷、如履薄冰能够描述。贞妃死的如许高耸,报丧之人有如此安静,像是一场早已策划好的诡计。在这宫中,除了太后,谁又能有如许的才气能让皇上的枕边人如许等闲地消逝?
老佛爷的眸光中掠过一丝难以明辨的光芒,唇角勾起安闲的笑意,摆摆手表示安公公等人退下,却喊住了我:“澜儿,你留下。”
怕是因跪得久,我起家时双腿酸软,伸手去扶一旁的暖炕边沿时,老佛爷却伸手一把搀住了我。我忙谢恩,她却握住我的皓腕打量我臂上那串她前番犒赏的快意红麝香珠串子一笑道:“难怪铭哥儿为了你丢了魂儿似的,真是小我见人爱的丫头。可惜呀,本宫就没阿谁福分,再生个女儿。若膝下另有个女人,怕是时不常的进宫来陪本宫这孤老婆子说说话,也是好的。”
那目光如鹰隼如寒剑,直直向我射来。我一怔,心下暗叫不妙,却强自稳住阵脚。仿佛妙手对弈,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成败只在瞬息间,稳住本身不错落了棋子才是首招。我敛衽缓缓跪禀道:“臣妾不敢妄议。自古成大事者,不拘末节。何况老佛爷这些年垂帘听政,帮手幼帝新君,执掌江山的不易本就非臣妾等凡夫俗子所能体味万一的。所谓高处不堪寒,登峰凌绝顶者,必受山下难比的风寒;未临其险境者,无从体味。若没有几分披荆斩棘的坚毅断交,定难立岑岭。臣妾不过是山下俯视山顶之人,又如何能枉议那绝顶的疾风呢?”
贞妃死了?一个炸雷响在耳边般,我似是这才听清楚。耳边几次都是安公公那阴沉的报丧声。四下里是一片瘆人的寂静,西洋挂钟在一声声地走着。那嘀嗒的声音清楚可闻,在一片沉闷寂静的氛围中被无尽放大,氛围是说不出的压抑。
我垂手远远地立在门帘边,缓缓向太后靠近,每一步都艰巨沉重。我低垂了眸光待太后叮咛。
我脑筋发空,但却复苏的晓得,现在如果对答不慎,莫说是致深,只怕连扬州的父母亲人都要遭到连累。因为我的一句话而导致全族的灾害,那结果将是万劫不复。
这话是甚么意义,杀鸡儆猴吗?若被杀的是贞妃,那儆的人又是谁?我心下一寒,从未有过的惊骇涌上心头。
我一惊,她公然是狐疑我的,狐疑我晓得贞妃的死因。宫中争斗波诡云翳,我不过进宫方几日,便目睹了这杀人不见血的争斗。而在血腥风云处淡然笑望的,恰是我面前这位看似年老的太后。在这宫中她便是六合,说一不二。当然她眨眼间杀了贞妃过用心狠,可又怎能由我评说?
她一笑安闲道:“天下做娘的不易,都常抱孟母三迁之心,更愿儿子枕边贤德,家宅安宁,有你在铭哥儿身边,本宫也就放心。若你肯循分守己,做铭哥儿的枕边人……”她决计将“枕边人”三字顿顿道,“本宫就赏你个恩情,为你家正名,免了你兄长不经之罪,免除流落避祸在外……更有你,但是愿做本宫的干女儿?”
不知过了多久,太后愣住茶盏,叹口气问:“本宫是不是过分暴虐?”
太后悄悄“嗯”了一声,唇角边勾起一抹淡笑。她缓缓道,“倒是个聪明可儿儿的,起来吧。”我如遇大赦般长舒一口气起家,只感觉贴身的衫子都被汗渗入了。刚才那一番对答,好似在绝壁边行走,稍有不慎,便会立时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