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看时,反比庙中所塑二郎神模样,不差分毫来去。手执一张弹弓,又像张仙送子普通。韩夫人吃惊且喜。惊的是天神来临,未知是祸是福;喜的是神道欢容笑口,又见他说出话来。便向前端端方正道个万福,启朱唇,露玉齿,告道:”既蒙尊神降落,请到房中,容氏儿展敬。”当时二郎神笑吟吟同夫人入房,安然坐下。
话休烦絮。当下一行人到得庙中。庙官访问,宣疏拈香礼毕。却好太尉夫人走过一面厢,韩夫人向前悄悄将指头挑起销金黄罗帐幔来,定睛一看。不看时万事全休,看了时,吃那一惊不小!但见:
龙眉凤目,皓齿鲜唇,飘飘有出尘之姿,冉冉有惊人之貌。
却说韩夫人到了房中,卸去冠服,挽就乌云,穿上便服,手托香腮,冷静无言,心心念念,只是想着二郎神模样。蓦地计上心来,分付侍儿们端方香案,到花圃中人静处,对天祷告:”如果氏儿出息弘远,将来嫁得一个丈夫,仿佛二郎尊神模样,煞强似入宫之时,受百般凄苦,万种愁思。”说罢,不觉纷繁珠泪滚下腮边。拜了又祝,祝了又拜,清楚是痴想妄图。不道有这般巧事!韩夫人再三祷告已毕,正待清算回房,只听得万花深处,一声清脆,见一尊神道,立在夫人面前。但见:
固然土木形骸,却也丰神俊雅,明眸皓齿。但少一口气儿,说出话来。
韩夫人与太尉居止,虽是一宅分为两院,却因是内家浑家,迟早更加堤防。府堂深稳,料然无闲杂人辄敢擅入。但克日来常见西园彻夜有火,唧唧哝哝,似有人声气。又见韩夫人精力旺相,喜容可掬。太尉再三踌躇,便对本身夫人说道:”你见韩夫人有些马脚出来么?”太尉夫人说道:”我也有些疑影。只是府中门禁甚严,决无此事,以是安然不疑。今者太尉既如此说,有何难哉。且到晚间,着邃密家人,从屋上扒去,刺探动静,便有分晓,也不要错怪了人。”太尉便道:”言之有理。”当下便唤两个邃密家人,分付他如此如此,教他:”不要从门内出来,只把摘花梯子,倚在墙外,待人静时,直扒去韩夫人卧房,看他动静,即来报知。此事非同小可的活动,必要谨慎在乎。”二人领命去了。太尉立等他回报。不消两个时候,二人打看得韩夫人房内这般这般,便教太尉屏去摆布,方才将所见”韩夫人房内坐着一人说话喝酒,夫人丁口声宣称是尊神,小人也细心想来,府中墙垣又高,防闲又密,就有歹人,插翅也飞不进。或者端的是神道也未见得。”太尉传闻,吃那一惊不小,叫道:”怪哉!公然有这等事!你二人休得扯谎。此事非同小可。”二人答道:”小人并无半句虚谬。”太尉便道:”此事只许你知我知,不成泄漏了动静。”二人领命去了。
忽一日,气候稍凉,道君天子分聚散宫秋衣,偶思韩夫人,就差内侍捧了旨意,敕赐罗衣一袭,玉带一围,到于杨太尉府中。韩夫人排了香案,谢恩礼毕。内侍便道:”且喜娘娘贵休无事。圣上思忆娘娘,故遣赐罗衣玉带,就问娘娘病势已痊,须早早进宫。”韩夫人管待使臣,便道:”相烦内侍则个,氏儿病体只去得五分,全赖内侍转奏,脱期进官,实为恩便。”内侍应道:”这个有何毛病?圣上那边也很多娘娘一小我。入宫时,只说娘娘尚未全好,还须耐烦保重便了。”韩夫人谢了,内侍道别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