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玠身上是粗布短打,锋利的短刀藏在袍袖中,乍一看去,除了身材高健以外,与浅显行客无异。
再也没有机遇听她软语娇笑,赏春花秋菊,游温山软水。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攀附着巨石向上,黄沙垂垂阔别,站在半空中狠恶得几近没法呼吸的暴风里,他终究看到了一道乌玄色的巨门。那上面绘制着跟羊皮卷类似的诡异斑纹,一侧如烈焰炽热,另一侧却比坚冰更冷。
向来都没有像现在如许悔怨过,他抱紧她惯用的软枕,想要寻觅熟谙的体温。当时候只想着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为她挣得光荣,能够举头挺胸的走在人前,风景无穷,但是朝夕翻覆,繁华路断,他却再也没有机遇给她这些。
“即便永不入循环,再无来世?”
面前一团乌黑,他仿佛刹时堕入昏倒,只感觉鄙人坠,身材变得很轻,意念却非常沉重,裹挟着那些甜美又沉痛的影象,叫他几近喘不过气。死普通的沉寂与乌黑,耳边如有风声、火声、雷声,另有谢璇浅淡的呼吸声,仿佛近在耳边。
思念与仇恨交叉,韩玠终究将目光落向南边——那边有靖宁侯府内的温馨小院,有大内皇宫中的酷烈皇者。死去的人没法复活,他所能做的唯有复仇。
十月的雁鸣关,风寒如刀。
韩玠没法判定此中真假,但漫漫数十年苦寂的生命里,这是独一的但愿。
可数日以内□□陡生,现在靖宁侯府举家被抄,据那递信的人说,无一人逃脱。
韩玠向来没有想过,他们父子三人死守塞外,拼了性命守着这座北地要塞,防住了铁勒人无数次的狠恶进犯,却未能防住那位新帝不知何时布下的坎阱。
“在求甚么?”
手指触到了炽热巨烫的东西,眼皮却沉重的没法展开,只要一道声音强势的钻入脑海——
韩玠没法掌控循环的意义,却不期许任何来世,十数年的执念中,他想求的只要她,唯独她。如果没有她,千万次的来世也只是孤寂。身材衰弱得像是随时都会消逝,无形的庞大力量压在心头,仿佛稍稍松弛,意念便会涣散。
韩玠欣喜若狂,几近是用尽了浑身的力量,赤足跑到山脚下,瞻仰那玄色的石峰。
“回到畴昔,珍惜她,伴随她。”
摸向胸口,那颗心还在砰砰跳着,指尖拂过冰冷粗粝的铁甲,往内一探,倒是一枚温润和缓的玉璧——那是谢璇在结婚时送给他的信物,祈求佑护他安然回京。
这六合苍茫,老婆已丧,大仇得报,除了刻骨的懊悔与思念,心中仿佛已没有任何挂碍。他留在古寺当中,帮着砍柴担水,闲时扫地听禅,虽未削发,却如居士修行,每日跟着诵经。
身子蓦地颤抖起来,韩玠只感觉浑身痉挛般疼痛,不忍再深想,他蓦地催动战马,在乌黑的夜色里疯疾走驰起来。风吼怒着掠过耳边,仿佛是六合间无形的吼怒,韩玠身上的伤口崩裂,便有温热的血排泄,而后在北风里固结。
嫡亲已别,兄弟散尽,这人间苍茫,却不知该去往何方。
叫了一声“璇璇”,回应韩玠的却只要空荡冷寂。
新帝的屠刀已然举起,他和兄长韩瑜冒死杀出重围,一起向西流亡,随行的八百将士被人斩杀殆尽,到现在,只剩下他一小我孤零零的站在冷月北风当中,靠近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