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此人类多么好笑！在普天之下，五湖四海，争名夺利，钩心斗角，胜利了或者失利了，想出来散散心，不远千里，不远万里，冒着生命伤害，来到我们这里，瞪大了贪婪罪过的眼睛，看着天池，实在是想看一眼被他们称为‘天池怪兽’的我们。我们恰好不露面，白日伏在深水里，一动也不动。看到他们那绝望的目光，我们真高兴极了！”
“那没有干系。”
我们睡下今后，车厢里沉寂下来，只听到火车奔驰的声音。车外是大平原，我们甚么也看不到，甚么也不想去看，一任“火车擒住轨，在黑夜里直奔，过山，过水，过陈死人的坟”。我正昏黄欲睡，俄然上铺收回了声音：
“我初来乍到，实在说不出来。”
啊，“满洲国”！这就是“满洲国”！
但是，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盛名播传四海的天池水怪。在安静的碧波上面，他们此时在干些甚么呢？是在筹划家务呢？还是在开会？是在制造伪劣商品呢？还是在倒买倒卖？是在打高尔夫球呢？还是在收听奥运会的播送？是在咀嚼粤菜的生猛海鲜呢？还是在吃我们明天在延吉吃的生鱼片？……题目一个个像连成串的珍珠，剪不竭，理还乱。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蓦地醒了过来，感觉本身真仿佛是走了神，入了魔，想入非非，已经非非到好笑的程度了。我擦了擦昏花的老眼：面前天池如镜，群峰似剑。山风更加狠恶，是应当下山的时候了。
我听到这一条仅仅剩下头和尾巴的鱼最后是慢声细气地开口对我说话了：“你可晓得，你们人是从鱼变来的吗？我们鱼类，本领也是非常惊人的。我们一条鱼一下子就能够下子成千上万；如果没有甚么东西停止我们，用不了多少时候，我们鱼就能够把天下上的江、河、湖、海十足填满。你们人有甚么本领呢？不晓得是你们走了甚么后门，让造化小鬼把你们变成了人，我们则是千万年以来，毫不退化，仍然留在水里，当我们的鱼类。我们并没有闹情感，找带领，闹而优则人。我们是朴重的，朴重的，乐天知命的。既然命定为鱼，我们就顺顺服从，任人宰割。我们自我感受杰出，从不过分之想，我们本来是鱼嘛！”
这个身影当然是一个小孩子的身影。但是，就是当鲁迅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他那刚毅刚烈的脾气已经有所透露。在他幼年读书的处所三味书屋里，我们看到了他用小刀刻在桌子上的那一个“早”字。故事是大师都熟谙的。有一天，他不晓得是因为甚么启事，上学早退了，遭到了教员的责问。他因而就刻了这一个字，表示今后必然要来早。今后他就公然再没有早退过。
无独占偶，回到北京今后，到了4月26日，我在《中国医药报》上读到了一篇文章《石头情结》，讲的是闻名美学家王朝闻先生酷好石头的故事。王先生我是熟谙的，好多年之前我们曾同在桂林开过会。漓江泛舟，同乘一船。在山净水秀满盈乾坤的绿色中，我们曾谈过很多事情，对其为人和为学，我是衷心佩服的。当时他大抵对石头还没有产生兴趣，以是没有谈到石头。文章说：“十多年前在朝闻故乡里几近见不到几块石头，近几年他家仿佛成了石头的天下。”我当即就想到：“这不是别的一个奇石馆吗？”朝闻老迈器晚成，直到快到耄耋之年，才构成了石头情结。一旦构成，遂一发而不能停止。他爱石头也到了“癫”的程度，他是以一个雕塑家美学家的目光与豪情来赏识石头的，凡人们在石头上看不到的美，他能看到。他惊呼：“大天然太奇异了。”这比我在上面讲到的晋人高呼“何如！何如！”的景象，进了一大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