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素黯然。她也是历经忧患的人,如何设想不到他当初的窘境?不到十五岁的少年,身负血仇,吃进苦头逃到京都,还能做出甚么事?隐姓埋名、投身宫廷,本拟忍辱负重,报仇雪耻,没想到仇家竟早早死了,连向他讨还血债的机遇都未曾有。卢龙已经易主,本身又成了寺人,是绝无能够再归去了。运气对陈守逸开了一个最残暴的打趣。
颜素晓得他说的没想到是指甚么。卢龙是割踞河朔的方镇之一。朝廷对于河北几近没有任何束缚力。因为节帅能够自主,河朔藩镇一贯事情频生。杨翚无才无德、刻薄寡恩,明眼人都看得出,卢龙迟早会有大乱。只是谁都没想到,他弑父杀弟才得来的节度使之位,竟然这么快就被人夺走了。
他极少来北里寻欢。出去时见牙娘这里堂宇宽静,前植花草,后有闲池,再看茵榻帷幄无不精美讲求。再看牙娘善解人意,和顺体贴,他不免恍然,如此才子,又是此等清幽之地,难怪他这兄弟会在此恋栈不去。
“那以后呢?”颜素问。
“朝廷与西戎的会盟如果成了,西疆起码会安好好几年。阿爷担忧……到时徐太妃没了后顾之忧,立即就会对我们动手。”
“这不怪她,是我拦着不让,”广平王笑道,“失礼之处,还请娘子包涵。”
陈守逸点头:“不是我。当时我不过是个无品黄门,底子不成能对他做甚么。”他声音渐低:“我原是想,总要等我把握了神策军,才动得了卢龙。没想到……”
广平王和蔼地说:“这段光阴,阿弟与我们非常冷淡,不会是又恼了阿爷和为兄吧?”
月光清冷映照宫墙。昏黄灯影下的阁道上,一个颀长的身影安然鹄立,单独凝睇着下方殿宇里的微光。
“让我想一想。”很久今后,东平王答复。
陈守逸又沉默很久,才悄悄吐出一句:“自作孽,不成活。”
“他当时急着掠取阿爷的令符,”陈守逸叹道,“没顾得上杀我。有几个忠仆搏命护我杀出重围。可惜他们厥后……我们一起被他追杀,逃出河北时,就剩我孤身一人了。”
牙娘八面小巧,见这景象便知兄弟俩有话要说,奉上茶果后便笑着道:“一日以内竟有两位皇室亲贵驾临舍间,真是蓬荜生辉。还请两位大王稍坐,待奴家整治酒食。”
经历这么多事,功名利禄应当早不放在眼里了。对于陈守逸如许通透的人来讲,除了风趣,大抵确切没有甚么来由能让他脱手。
牙娘拂开门帘,倒是名青年男人立于门外。此人方脸浓眉,高鼻厚唇,眼睛的形状和东平王有些类似,却不像东平王那么深髓有神。
颜素已从廊柱后的暗影转了出来,对他微微一笑:“天然是叫你。”
说完,她便仪态万方地带着婢女退了出去,留他们伶仃说话。
闻声这声音,东平王和牙娘都吃了一惊。
“到你府里不见人影,可不但要来这里堵你了?”广平王口气中不无指责之意。
“你们不过是感觉朝廷没能够光复维州,能够此管束神策军,又可耗损朝廷声望,便利你们以此攻讦太后、太妃。但是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万一朝廷胜利光复维州呢?以维州之重,一旦收回,太后和太妃的名誉必会高涨。且维州一复,不但神策行营,连西疆数镇本来用以备边的兵马也都能为她们所用。局面反而会对阿爷更加倒霉。”东平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