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悄悄松了口气,本来这家伙不过是从福建路一两个极度的例子想当然的推论……但此时的我,天然也不会晓得,吴安国所说的,一定只是一两个极度的例子。
“福建路建州城以西十三里有李子树村,那边青苗收的就是二分税;泉州更有收到三分税的,百姓困苦,有举家流亡者,有卖儿卖女者,有委身为奴者,宪司、仓司明知此事,却不肯过问。这事大人只要遣人往福建路走一遭,便知打量。”
“除此二地以外呢?”
当下我便有招揽之意,但是却不知这几人志趣如何。李一侠岂不知我的心机?见我那番造作,就晓得我想招这几人到本身府中,因而在席中便问及明春科考之事。而我则在言辞中微露招致之意。
我用眼角瞟了他一眼,问道:“莫非我听他四周非议朝廷重臣,就于我清誉无益了吗?”
那吴安国才到汴京,《朝野清议法》上奏未久,他也不晓得是个甚么玩意,一脸苍茫的看着我们。而曹友闻和吴从龙倒是恍然大悟,连秦观都感到有点忸捏。
那司马梦求却在中间笑道:“镇卿不必沮丧,石相公不过尝尝吾辈胆色,岂有容不得人说话的石相公?”
我沈着脸说道:“只怕司马纯父这话说得太满了。”
“曹允叔,你实在无说客之才。”我淡淡应道。
听到这里,如李一侠、秦观都听明白了。秦观心机敏捷,听出此中玄机,就向吴安国问道:“足下是福州人士,敢问足下,似中间所说大族借合作社逼迫贫家之事,福州可曾有过?”
司马梦求却仍然是不紧不慢,笑呵呵的说道:“石相公力主《朝野清议法》,那个不知哪个不晓,倘若吴镇卿在酒楼几句傲慢之语便能让石相动雷霆之怒,这《朝野清议法》又如何谈起?”
李一侠瞧氛围和缓下来,便叮咛着下人去筹办宴席,我向他们先容了李一侠和秦观。那司马梦求是个机灵深沉的人,夺目精干,因为家室颇殷,他也有点大师少爷的脾气,不爱科考,却喜好四周游历,指导江山;吴安国固然不敷油滑,倒是个有胆色真脾气的伟男人,平生喜言兵事吏治,很有点以廓清天下为己任的抱负,李一侠笑言,若段子介在一起,与此君恰是天生一对;曹友闻固然拙于言辞,倒是个至诚君子,且很有胆色;唯有吴从龙,胆色稍逊,但是于各朝礼节典章,倒是相称熟谙,并且还是个神弓手。我心中暗忖,多数恰是因为他胆色稍逊,才有这么好的弓弩工夫。
吴安国却安然言道:“我比不得纯父兄志存高远,万里迢迢从福建赶来东京,不为功名,更加何事?但是博取功名,亦不过是为兼济天下尔。”
“你倒说给我听听,如有子虚,罪加一等。”
秦观和李一侠听他说出如此重话,就不再出声,只看我的态度行事。我却仍然不动声色,把目光向司马梦求、吴从龙、曹友闻脸上一一扫去。这三人也当真没让我绝望,目光既不畏缩也不倔强,我看到的尽是安闲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