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抬高声音,缓缓说道:“当今即位已三十三年,初时抖擞有为,励精图治。与民疗摄生息,减免赋税,兵事上窜改军制,改府兵为禁军募兵,厢军府兵。初时置禁军二十万,直至目下禁军已达四十万之众。严明军纪,勤练战阵,乃至禁军初成之时天下望风披靡,我大郑遂成天下第一强国。楚国缔盟、越国称臣、西蜀远遁,只北燕与北代勾搭抗我天兵,方可得免。目睹我大郑只待机会成熟便可略地灭国,一统江山,然十二年前,当今率军与燕代联军战于太原,在乱军当中被流矢射中大腿,只得撤兵。不想这箭伤久治不愈,朝政便担搁了。皆因彼时,朝政大事政事堂还需禀奏当今方可用印实施。当今病体沉疴之时,如何能及时措置政事,这便使得政事、军事一拖再拖,国势便每况愈下。燕国、楚国乘势崛起,乃至本日,楚国已可与我大郑并驾齐驱,燕国国力虽不如我,兵马战力却胜于我国。”
秦玉道:“自古以来,天子与太子大要父子君臣,实则争权夺利,何况所争之权乃天下至尊之权。”他的声音压得极低,陈封却听得不啻一声惊雷。
陈封道:“恰是,这才令我两难。望贤弟教我。”
秦玉道:“当今大要压你官位,公开里却赐你良田千亩,这不是皋牢又是何事?当今之意便是要兄长你不要帮手太子,只要帮手当今圣上方可功成名就。”
陈封与陈肃对视一眼,陈封道:“兄弟说得极是,当今虽不睬朝政,只怕耳目也还腐败,朝中之事又怎会全然不知。”
秦玉低声道:“当今与赵都司话中之意再明白不过,这二人知兄长你武人出身,如果说不明白,怕你难明此中之意。”
秦玉道:“约莫一月之前,当今传诏政事堂擢升少府少监徐敏为御史中丞,却为中书舍人崔言封驳。”
陈封道:“是何事?”
秦玉道:“朝中这很多大臣推戴太子,当今晓得如何不心惊,这些年景心打压太子只怕也是为此。古来争大位以子谋父之事屡见不鲜,只是自恃手握熊飞军、金吾卫、羽林卫三支重兵保护,方才哑忍不发罢了。金吾卫都统制洪庆、羽林卫都统制王栻皆是当今亲信,熊飞军赵练才本来是当今昔日爱将,却不知为何保了太子,若不是赵都司为拉拢兄长说出那番话,又有谁知他实在情意。”
秦玉知他只是堂皇之言,实是衡量气力、好处罢了。却不说破:“赵都司恰是因对兄长有保举之恩,当今又压了兄长官位,对此事十拿九稳,这才对兄长明言。却不知兄长权权报国之心。”
陈肃道:“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如果官居极品又把持朝政,只怕便会生出权臣来,当今又怎能放心居于后宫?”
秦玉道:“但经此事,太子必定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古被废太子无一人得善终,太子如何不知。君臣父子之间必定不复昔日之情。”
陈封道:“哦?当今有何深意?”
时交六月,气候已酷热难耐,陈肃、秦玉二人终究稍稍安逸了些。这日酉时,二人践约来到陈封宅子。这是三人回都后初次相聚,自是痛饮不休。待夜阑以后,目炫耳热之时,祝氏、使女、家人都已遣退,陈封离席站起,踱步至这花厅门口,院内灯火俱灭,阒无人声。 夜阑人静,暑意稍减,只见空中新月一弯,却又隐入云中。陈封悄悄掩上门,又回到桌旁坐下。陈肃、秦玉知他有事要说,便也放下杯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