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熟不拘礼,也没有客气酬酢,乃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徐云是武将之首,官职都宣抚使是正三品,加衔少保倒是正一品官阶,方旭的官职尚书左仆射与中书侍郎都是正三品,加衔崇政殿大学士是正二品官阶,却也是文官之首的第一宰相。这二人恰是当今郑国权势最显赫的两小我,本日却密会于这小小的水榭当中。
袁端明白,郑帝如此做也是代政事堂承担言论压力,却也是处理此事最好的体例。近些年郑帝对政事堂已完整放权,大小政事政事堂几近都可专断,无需上奏郑帝。但经此事以后,郑帝似有重新掌控政事堂之意。这些动机只在袁端心中一闪而过,现在已得空细想,只能跪倒谢恩了。
这桩事如此措置是袁端预感到的,郑帝代政事堂受过,却加恩于方旭、袁端,加威于百官,于郑帝只要小害而有大利,如此以后,那便只要徐云之事待郑帝定夺了。便又道:“陛下,台谏参奏徐云之事,臣等已鞫问过有关人等,实在查无实据。台谏官员几大家上疏,若不措置,恐难服众议,若朝议此事,又恐伤了徐少保面子,是以难堪,伏请圣裁。”
郑帝“嗯”了一声,又抽出一份奏疏翻看起来,看了半晌,仿佛忍不住读了出来:“方、袁二公身受国之重恩,不思报国,反惜身爱名,以贬谪之实加罪言官而不敢担其责,违祖制报私怨而委过于天子,岂为群臣之表,实为无耻之尤。”
方旭道:“为太子计,我等亦不该坐以待毙。我可使几位朝中重臣上疏,参奏台谏无端构陷,再令大理寺找几处台谏官讹夺之处,法办几个,如此应可扳回一城。”
方旭叹道:“便是这二人最难。他二人本是当今最靠近之人,若非如此,也不能得此要差。羽林卫王栻乃是先皇后亲侄,金吾卫洪庆倒是内侍都知洪福胞弟。他二人与当今荣辱一体,如何故疏间亲。我亦曾有此动机,只是无从动手。”
水榭内烛影幢幢,徐云就坐在凭窗的小桌旁,桌上摆着四个小菜,一把银壶,两只银杯,两副银箸。见方旭进门,徐云站起相迎,却也只是拱手见礼,又伸手让座。方旭也拱拱手便在徐云劈面坐下。
方旭、袁端听得盗汗直流。郑帝又翻看前面落款道:“本来是谏议大夫韩成梁的奏疏。这些谏官最喜夸大其词,言辞狠恶。”俄然看到方旭、袁端二人已离座跪了下去,便又道:“起来起来,卿等不必在乎,台谏不过危言骇世,大言耸听罢了。”郑帝脸上一向挂着笑意,语声也夷易近人,方、袁二人这才爬起坐下。
徐云点头道:“不成。若如此,必激起满朝非议,政事堂必成众矢之的,朝局便更难以节制,我也有利可图。我等能够失势,太子不成失了民气,更何况,当今另有一着背工,便是留作杀手锏的。”
郑帝又悄悄“嗯”了一声,洪福赶紧上前接过奏疏,放于案上。郑帝放动手中青瓷杯,顺手拈起上面的一份奏疏,翻了翻,放在一边,又拈起一份,翻过又放一边,第三次倒是从上面抽了几份出来,都只是简朴翻看便放在一边。浅笑道:“相公们过于慎重了,台谏最喜无风起浪,何况卿等确有落人话柄之举。这不是甚么大事,更无需请罪,卿等自专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