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世人都坐稳后,太子方指着那年青人对方、袁道:“这位只怕二位相公不认得,他现任梁都推官,姓徐名恒字永业。”
出了政事堂,向南走不敷百步便是东宫的东便门了,极其近便。这东宫原为东极殿,自延佑元年册立太子之时,赐给太子居住读书之用。朝臣才俗称东宫。
方旭道:“太子何必忧心,徐少保现居齐州府历城县,太子出巡虽不易,召少保回都相见也不是难事。”
袁端道:“徐少保平生兵马,却不想教子也是有方。三位公子,两位修文,一名习武,皆有所成,当真不愧‘家学渊源’四字。徐世兄厥后居上,出将入相,指日可待。”
那徐恒又起家见礼,方旭道:“本来是徐少保三公子,公然家学渊源,少年英才。”徐恒谦谢不已。
未正时牌刚过,太子便遣人请方、袁二人赴宴,二人不敢怠慢,仓猝整束冠带,出了暖阁。有内侍上前为二人披上貂裘。
方、袁二人刚转过东极殿,便见太子已率二三十官员在后殿门前迎候。方、袁忙趋前几步与太子见礼,又与诸官员见礼。慌乱一阵,世人方才随太子进入殿中。
袁端已出了一身盗汗,徐恒说得甚么已不在心上,心中只想着如何尽快逃离这宴席。
程仪约莫五十岁年纪,身材肥胖,一张极清癯的脸上留着三绺清须,目视方旭道:“方相公此言大谬,目下太子还在读书,尚未领政,于我等是为君,于圣上是为臣,自当慎思慎行,为天下榜样。若不谨守为人子,为人臣之格,有违贤人之训,天下弃之。”
方旭对张铨等人道:“本日冬节,太子赐宴,我二人这便去东宫谒见。你等也清算一下,各自回家过节去罢。虽说年底事多,却也不在这半日。我知诸位不辞劳苦,然诸位若不下值,这很多书办、干办也不得回家与家人团聚,本日便散了罢。只是劳累了当值之人。本日是谁当值?”
崔言道:“是。崔言应为之事,相公但存候心。”
程仪捻须道:“夫人生六合间,其一曰忠,其二曰孝,忠孝相依,忠臣必为孝子,孝子亦必为忠臣。然忠有大忠、小忠之别,忠于一人曰小忠,忠于一国曰大忠,岂能够小忠废大忠。以此推之,孝亦有大孝、小孝之别,孝一人则为小孝,孝一族则为大孝矣。必不成以小孝废大孝也。田大郎当断无罪,以财产归之,此乃天理情面也。”
袁端心中一动,召致仕官员回都,虽无定制,倒是天子之权,若太子行此事有僭越之嫌,方旭如此说是何企图?
程仪虽仍板着脸,但当朝辅弼赔罪,却也不得不该,便也举杯饮了。袁端不由悄悄佩服方旭宰相气度,却也心中犹疑。听方旭话中之意,竟似将太子视作当明天子普通,他如此毫无顾忌,这桌上之人天然都是太子近臣了,那本身该如何自处?公然自古以来宴无好宴,悔怨本日该找借口推了才是。
程仪不再说话,桌上渐渐活络起来。袁端如坐针毡,只得有一句没一句漫声应和,也不知吃了甚么下肚。耳听得徐恒说道:“恒忝任梁州府推官,每日尽管拘问推勘,官方之事形形色色,很有很多趣处。前些日子我断了一案,便极风趣,本日便以此案为诸公佐酒如何?”
赵具叹道:“这等事当真闻所未闻,却不知世兄如何断得此案?”